此刻他双眼圆睁,里面布满血丝,状若疯虎,猛地从半塌的掩体后跃出,冒着横飞的弹片和高地下方扫射过来的机枪子弹,挺立在最前沿被炸毁的机枪掩体废墟上。
“督战队!枪上膛!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
李铁柱的吼声像冰冷的钢铁摩擦,瞬间压过了炮火的喧嚣。
他高举着手里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混乱的后方。
他身边的十几名志愿军督战队员,一个个神情冷峻如同磐石,手中的波波沙冲锋枪或汤姆森冲锋枪哗啦一声顶开保险,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阵地后方所有能退却的小路和石缝。
他们身上也沾满尘土和血迹,但眼神锐利得如同鹰隼,任何一丝动摇的苗头都会被他们扼杀在萌芽。
一个刚刚从最前沿被炸断手臂、精神几乎崩溃的朝鲜新兵哀嚎着向后爬来,恰好撞到一名督战队员的腿。
“别开枪!别开枪!让我下去!我…我要妈妈…”
一名朝鲜新兵涕泪横流,满脸的恐惧和求生的渴望。
那名年轻的志愿军督战队员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忍,但握着冲锋枪的手纹丝不动。
他身旁的李铁柱冷着脸,没有一丝波澜。
“滚回去!拿起手榴弹向前砸!再后退一步,老子送你见你妈!”
李铁柱的枪口几乎顶在了那朝鲜新兵汗水和泥土混成一团的额头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那新兵打了个激灵,瞬间停止了哭嚎。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取代了恐惧。
那名朝鲜新兵的眼神变得空洞而狰狞,他嗷嗷叫着,右手捡起滚落在身边的一颗美式MK2手雷,用牙齿咬掉拉环,踉跄着滚入旁边一个掩体坑,奋力扔向高地下的美军方向。
“开火!把你们的子弹打光!石头砸也要砸死美国鬼子!”
李铁柱继续咆哮,用朝鲜语夹杂着汉语吼道。
说完后他猛地蹲下,躲过一串从山下扫来的机枪子弹,子弹打在掩体废墟上,碎石四溅。
随即他立刻站起,手中的枪“啪啪啪”几个精确的点射,竟然打哑了下方美军两个正在转移的机枪副手位置。
榜样的力量,或者说死亡的威胁,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那些被炸懵的朝鲜士兵们,看到连志愿军的督战首长都敢在最前沿顶着机枪扫射作战,督战队的枪口更是毫不留情地指着后方,绝望的情绪开始被一种扭曲的同归于尽的狠戾取代。
“阿西吧!跟美国佬拼了!”
“为朴连长报仇!”
“死就死!”
此起彼伏的咒骂和怒吼在残破的阵地上回荡起来。
一些失去机枪的士兵抓起成捆的手榴弹、燃烧瓶,猫着腰、连滚带爬地冲到前沿,向着视线内模糊的美军身影死命抛掷过去。
侥幸存活的几挺轻机枪也再次疯狂地吼叫起来,枪口喷吐着复仇的火舌。
更多的冲锋枪和步枪在弹坑边缘、岩石后面顽强地开火。
虽然枪法因惊吓而大失水准,但倾泻的子弹依旧构成了一道短暂而混乱的火力网,将试图趁着炮火掩护向前推进一步的美军步兵压了回去。
一时间,混乱到极点的战线上,二营的阻击竟然又强撑着没有垮掉。
双方在硝烟和烈火中用子弹、弹片和生命展开残酷的交换。
然而,这份用钢铁意志和死亡威胁换来的暂时僵持,代价高昂得令人窒息。
东侧高地几乎被炮火削掉了半层,岩石裸露着焦黑的表面。
地面上布满了焦黑的弹坑,深度足以埋下一辆吉普车,坑壁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
弹坑之间散落着炸成麻花的枪支零件,染血的背包带,被爆炸气浪撕碎的军装残片,以及大量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肢体残骸和令人作呕的焦糊肉块。
阵亡士兵的尸体姿态各异,有的蜷缩在掩体里保持着最后的射击动作。
有的仰面朝天,大张着嘴似乎仍在呼喊。
有的则七零八落散在焦土上,根本无法辨认原本的形状。
整个高地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混合了硝烟、血肉焦糊和人体被烧灼的恶臭,这是死亡本身的味道。
负责观察和指挥的赵东哲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和剧烈的耳鸣,抓着步话机的手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他艰难地爬到一处相对完整的观察点,举起残存的一个炮队镜。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人间地狱。
美军的机枪阵地前移了!
重炮的轰击精准地压制覆盖了二营所有高价值目标后,他们的步兵在密集的迫击炮弹幕掩护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开始整连整连地向前推进!
迫击炮弹像是长了眼睛,专门砸在朝鲜士兵临时组织起来的反冲锋小队头上,炸起的土石和人影混杂在一起。
十几挺M2重机枪转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