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当年在苏北、在鲁南,对面军队的穿插、渗透、近战夜战……
那种韧性和凶狠,他曾自以为深知其底细。
但江陵这一战,那伍万里展现出的,是更高维度、更为蛮横的力量整合与战术执行力!
这已经不是他认知中的“土八路”了。
刘峙的反应最为不堪。
他肥胖的身体先是猛地一颤,像被电击般从椅子上弹起,带倒了面前的汤碗,油腻的汤汁泼洒在他米色的西裤上,留下大片污渍。
他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灰,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滚滚而下,嘴唇哆嗦着:“美……美国师……被……被全歼了?
少将被俘?
……不可能!绝不可能!
铭三兄,是不是……是不是情报有误?!”
他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被彻底颠覆世界观的歇斯底里。
徐蚌战场上他的“剿总”司令部面对攻势的仓皇失措,与此刻听闻美军成师覆灭的骇然混乱,在他扭曲的脸上奇异地重迭了。
蒋青国猛地闭上眼,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震惊是必然的。
钢七总队?伍万里?
一个如此年轻的指挥官竟能指挥一场歼灭美国整师整舰队的战役?
这力量已远非昔日延安窑洞可比。
更深的是一种沉重的窒息感。
他感到一种大厦将倾前刻骨的寒意,差点压制不住喉头的哽咽。
蒋威国年轻气盛的脸庞先是因震惊而僵住,随即涌上一种近乎疯狂的激动与扭曲的嫉妒,双目赤红。
航母!成师歼灭美军!
这样的功勋,这样的战场!
他幻想着自己指挥铁甲雄师踏破长江、横扫中原的景象。
可现实是,他只能困在这个岛屿上,听着别人创造他梦寐以求却遥不可及的传奇!
“属实!绝对属实!”
蒋鼎文声音嘶哑,手指因用力几乎要抠进电报纸里,他迎着老蒋那能穿透灵魂的逼视继续道:
“情报来源反复交叉验证!
美联社、路透社已在抢发快讯!
第七舰队残存舰只正凄惶南撤!
华盛顿……已经炸开了锅!”
老蒋身体晃了晃,猛地扶住桌沿,才稳住身形。
他那双深陷的眼睛里,最初翻腾的是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和不解,随即被一种深不见底、浸透了骨髓的颓丧和苍凉迅速吞没。
那是一种他苦心构建并赖以支撑的整个价值体系和力量认知被瞬间碾碎的剧痛。
美国那金光闪闪、坚不可摧的战舰,那武装到牙齿、傲视全球的陆战师……
竟然……竟然在朝鲜的冰天雪地里,被一群几年前还在钻山沟的“土八路”像碾死臭虫一样成建制地歼灭、俘虏?!
徐蚌战场上黄百韬碾庄圩最后绝望的电报,黄维双堆集被围时“四面皆敌”的哀嚎,杜聿明陈官庄风雪中覆没前的叹息……
那些他曾归咎于时运不济、部下无能的惨败……
此刻全被江陵港这场惊天动地的胜利映照得苍白可笑!
原来不是他的国军不行,而是……而是对方在这短短几年里,已脱胎换骨到如此地步?
这伍万里…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名字,竟能指挥一场他麾下任何将领做梦都不敢企及的大歼灭战!
“介个伍万里…介个伍万里……”
老蒋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嘶哑,在死寂的餐厅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梦呓的恍惚和锥心刺骨的痛悔。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扫过台岛的山川地图,扫过何应钦、陈诚这些曾被他寄予厚望的“干城”。
扫过顾祝同、刘峙这些历经战阵的“宿将”,最终那目光变得极其复杂。
“当年……当年若是有此等人物统兵……
抗日战争……何须打八年?!”
老蒋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已波涛汹涌的池水,瞬间激起了各人心中的涟漪。
“委座明鉴!”
何应钦第一个反应过来,霍然起身,脸上惊骇未退,却已迅速换上一种痛心疾首的沉痛表情。
他深知此刻必须引导委员长将这种挫败感转化为积极的行动方向。
“此子伍万里,确属惊世将才,然其已为对面所用,成为我党国心腹大患!
观此江陵一役,中共海陆空协同之力,其装备之精良、战力之凶悍、指挥之诡谲,远非当年延安困顿之时可比!
尤其俘获航母……此乃翻天覆地之变!
暴露出其背后,必有苏俄全力输血,甚至其自身军工已有骇人进展!
此非小患,乃亡党亡国、断我反攻根基之巨祸啊!”
陈诚紧随其后站起,他脸色依旧铁青,但思路已被何应钦点醒,立刻抓住关键道:“敬之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