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
石亭飞檐下的阴影里,萧惊鸿一袭青衫几乎融进背后的苍岩。这位剑宗宗主倚着斑驳的柱石,手中把玩着半截枯竹,竹节切口处还凝着新雪。
沈七驻足在九丈外的断崖边。这个距离,足够寒霜剑出鞘三次,也足够化神修士的剑气洞穿他的咽喉。\"宗主是要拦,还是送?\"
枯竹在萧惊鸿指间转出残影,竹叶上的积雪簌簌而落。\"二十年前,你母亲站在这个位置,问过同样的话。\"他突然将竹枝掷向云海,剑气迸发的刹那,十里雾霭竟被劈出一道笔直的裂隙,\"她说,剑道如人,宁折不弯。\"
裂隙尽头,朝阳如血。
\"可这世间多的是不得不弯的脊梁。\"萧惊鸿抬手接住坠落的竹叶,叶脉间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比如你父亲,比如我,比如...钱多多。\"
沈七瞳孔骤缩。那个名字像根冰锥刺进天灵,记忆中翻涌起古墓秘境里染血的聚宝令,还有洛九霄临终前嘶哑的嘱托——\"找到姓钱的,他能破天机阁的死局\"。
萧惊鸿袖中滑出一枚玄铁令牌,稳稳落在石桌上。令牌正面刻着\"承钧\"二字,与寒霜剑鞘纹路严丝合缝;翻转过来,\"钱多多\"三个小篆却如刀凿斧刻,每一笔都渗着暗红。
\"过了落星涧,沿哭魂河逆流三日,岸边有座不点灯的茶楼。\"剑宗宗主并指抹过令牌边缘,锈迹剥落处露出半朵青莲,\"掌柜若是问你喝什么...\"
\"就说要一壶剜心酒。\"沈七突然接口,怀中剑鞘毫无征兆地嗡鸣起来。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在此刻拼合——洛九霄醉后提过的剜心酒,苏映雪玉佩上的茶楼纹样,还有血影夜袭时某个黑袍人腰间的青莲坠饰。
萧惊鸿的手悬在半空,枯竹般的指节微微发颤。这个总是古井无波的男人,此刻眼中竟翻涌着某种近似痛楚的神色。\"你果然流着沈青禾的血。\"他忽然嗤笑,笑声惊起崖边寒鸦,\"连这不要命的聪明劲都一模一样。\"
山风突然变得粘稠,沈七后颈寒毛倒竖。几乎在剑气临身的瞬间,他旋身拔剑,寒霜剑鞘爆开的冰雾里,三道无形剑意擦着耳际掠过,在身后岩壁上刻出深不见底的\"品\"字痕。
\"接得住三成力的惊鸿剑意,够资格拿这个。\"萧惊鸿抛来一物。
沈七凌空抓握,掌心传来灼痛——是枚青铜剑符,符身上九道凹槽流淌着液态青光。当他运起清云诀时,那些光芒突然凝成小剑虚影,在符面游走如活物。
\"能召三次剑宗暗卫。\"萧惊鸿转身望向云海,脊背挺得笔直,\"用完之前,别死在外头丢你娘的脸。\"
沈七忽然注意到,宗主垂落的袖口沾着几点墨渍。那墨色透着诡异的青,像极了苏映雪冻住剑傀时,寒霜剑气渗出的冰毒。
\"宗主受伤了?\"
枯竹啪地折断。萧惊鸿的身影在晨光中晃了晃,突然咳出大口黑血。血珠坠地时竟凝成冰莲,每一瓣都生着锯齿状的边缘。
\"好一个...寒髓毒。\"剑宗宗主撑着石桌,笑得肩膀都在抖,\"沈墨倒是舍得下本钱,连幽冥府的镇阁之毒都...\"
山道尽头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声。沈七闪身到崖边,只见三百级石阶下方,七名黑袍人正踏着剑傀残骸走来。为首者头戴青铜傩面,手中双剑不断滴落粘稠的黑液,所过之处积雪尽腐。
\"现在走,还来得及。\"萧惊鸿抹去嘴角血渍,掌心缓缓浮现一柄透明剑影,\"剑符能助你破开东侧结界。\"
\"然后看着你被炼成剑傀?\"沈七将剑符按在寒霜剑鞘的凹槽处,青光暴涨的刹那,九道剑影自虚空浮现,\"洛先生说过,清云弟子可以死,不能逃。\"
傩面人突然加速,双剑交叉劈出十字黑芒。剑气所过之处,石阶如同活物般翻卷嘶吼,竟化作无数獠牙咬向二人。
萧惊鸿的剑影后发先至,透明剑气刺入黑芒的瞬间,整座凌云峰都响起琉璃碎裂之声。沈七趁机挥动剑鞘,九道剑影结成莲阵,将最先扑来的三个黑袍人钉在冰面上。
\"倒是学了你娘八成像。\"萧惊鸿忽然抓住沈七手腕,将某物塞进他掌心,\"去茶楼找钱多多,告诉他...\"
爆炸的气浪吞没了后半句话。傩面人自爆了左臂,腐血凝成的毒雾瞬间笼罩石亭。沈七被气浪掀飞时,最后看见的是萧惊鸿燃烧精血的身影——那个总是笔挺如剑的男人,此刻弯着腰,将青铜剑符深深插进心口。
\"告诉他要下雨了。\"剑宗宗主的声音混在风里,轻得像句叹息,\"莲花该开了。\"
沈七坠入云海时,怀中紧攥着萧惊鸿塞来的东西。那是一块缺角的清云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