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把话挤出来,
“你就这么送出去了?你……”
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飞升。
“师父您消消气,消消气!”
宇长江赶紧上来给李凡顺气,一边对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兄弟猛使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去要回来啊!”
宇文忠被他吼得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哆嗦嗦:
“我……我这就去!”
他说着,脚步虚浮地挪向门口。
三人跟着他出了门,站在103室那扇熟悉的门前。
文忠站在门口踱来踱去,手抬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又抬起来,就是不敢去敲门。
李凡抱着胳膊,靠在对面的墙上,看得直摇头。
“长江,你确定他真是你兄弟?不是哪家精神病院放假忘接回去了?”
宇长江一脸尴尬:
“师父,他……他平时不这样的。”
“我看他不是平时不这样,是平时没遇到真事儿。”
李凡的嘴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样,
“你看他那怂样,敲个门能把他吓成这样子。”
宇文忠在门口来回转了足有五分钟,转得李凡眼都花了。
他大概是把自己给转晕了,突然腿一软,身子一歪。
“哎哟!”
一声惨叫。
宇文忠以一个极其标准的“老头乐”姿势,四脚朝天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李凡和宇长江连忙上前,一人拽着一条胳膊,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李凡拍掉他身上的灰,正准备再损他两句。
可他一抬眼,却发现宇文忠的眼圈通红,脸上还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正偷偷用袖子使劲地抹。
李凡的眉头皱了起来。
“行了,别演了。”
李凡的声音冷了下来,
“大老爷们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有事说事!”
这一句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宇文忠“哇”的一声,彻底绷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李凡的小腿就开始嚎。
“师父!您不知道啊!做男人太难了!我不是怂!我是没脸见她啊!”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把李凡和宇长江都给整不会了。
“师父,我从小我妈就没了,我爸是个行医的,整天不着家,村里人都说我晦气,没人跟我玩。”
宇文忠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颠三倒四。
“就清瑶!就她不嫌弃我!她那时候还扎着两个小辫子,偷偷把她妈给她的煮鸡蛋塞给我,还把她家的白面馒头藏在口袋里带给我吃!”
“她跟我说,‘文忠哥,你别听他们胡说,你以后当个大医生,比你爸还厉害,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到时候,我就嫁给你!’”
“后来我爸出车祸走了,办丧事那几天,也是她一直陪着我。她跟我说,让我一定要考上医学院,完成我爸的愿愿。”
“我上大学走之前,就把我爸留下的那个紫金葫芦……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信物,就觉得是祖传的宝贝,最珍贵的东西……我就把它给了清瑶,跟她发誓,等我学成归来,就八抬大轿娶她过门!”
“她收下了,什么都没说。可后来我才知道,我上大学那几年的电话费,还有好几次的生活费,都是她省吃俭用,偷偷给我交的!”
他捶着自己的胸口,脸上满是痛苦和懊悔。
“可我呢?师父!我算个什么东西!”
“我进了医院,才发现理想是狗屁!现实就是一坨屎!我每天救不了几个人,写的‘仇人日记’倒是一本比一本厚!病人不理解,领导瞎指挥,同事勾心斗角!我以为学医能救死扶伤,结果活得像个孙子!”
“我越干越没劲,离那个‘大医生’的梦越来越远。我连个首付都凑不齐,我拿什么娶她?我怎么给她幸福?我耽误了她这么多年,把她从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拖成了一个快三十岁的老姑娘!”
“师父,我不是不敢敲门,我是没脸敲这个门啊!”
他趴在地上,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李凡听完这番话,脸上的不耐烦和嘲讽慢慢褪去,换上了一种复杂的表情。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原来那间粉红色的暧昧房间里,那个穿着清凉的女人,也曾是别人记忆里扎着小辫子、会偷偷塞煮鸡蛋的小女孩。
“行了,知道了。”
李凡的声音缓和了些,
“你就是个怂包加情种。”
他蹲下身,看着泪眼婆娑的宇文忠。
“既然你觉得你给不了人家未来,也实现不了当年的承诺,那就干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