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丽禾百货”一开,长安城中的人,自然趋之若鹜。
温禾翻过一页账簿,头也没抬地说道:“现在的羊毛要先紧着府兵,给他们赶制冬衣,分到商铺的数量自然少些。”
“等过了年,工坊的机器调试顺了,产量跟上了,就不缺了。”
眼下兵部那边催得紧,边境的府兵还等着羊毛线做御寒的衣物,民用的份额只能先往后挪一挪。
“是是是,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中年男子连忙点头,笑容里带着几分谄媚,却并不让人反感。
他叫赵大福,是温禾通过牙行找来的掌柜。
按理说,这般直接关系到“钱袋子”的商铺,该找个知根知底的心腹打理。
可温禾手下实在没人可用。
李义府要盯着“三味书屋”的生意。
阿冬和后院那个叫阿土的仆役都不识字,周福又得在家帮着管账、照看家事,思来想去,只好委托牙行寻了个有经验的。
这赵大福目前看来还算靠谱,至少账簿做得清清楚楚,进项支出一目了然,没什么含糊的地方。
温禾将账簿合上,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驱散了几分寒意。
他抬眼看向赵大福:“以后每隔七日,你让人把账簿送到我府上,不用亲自跑,找个稳妥的伙计就行。”
“是是是,周管事前几日就交代过了,小人都记下了!”
赵大福连忙应声,腰弯得更低了些。
他以前也是个小有家业的商贾,却因得罪了某个士族,被整垮了生意。
走投无路才投身牙行。
如今能得温禾这般“长安新贵”重用,掌管一家生意红火的铺子,已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福气。
自然就事事小心了。
温禾放下茶盏,起身走到门口,目光越过街面,落在斜对面那栋紧闭着大门的两层楼上,用下巴指了指:“对面那家酒楼也是我的,目前还没开业,牌匾都没挂。”
“你若是把这家百货铺打理得好,等酒楼开张了,那边的生意也交由你一并管着。”
赵大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酒楼的门脸比“丽禾百货”大了三倍不止。
他顿时吃了一惊,猛地转过身,对着温禾深深作揖,语气激动得有些发颤:“小郎君如此器重,小人必定肝脑涂地,尽心竭力,绝不负小郎君的信任!”
“多余的话就不说了,看你的本事。”
温禾摆了摆手,随即对着不远处站着的阿冬招了招手。
阿冬立刻捧着一个沉甸甸的蓝布包袱走了过来,将包袱递到温禾手里。
温禾接过包袱,塞到赵大福怀里:“你来得巧,正好赶上正旦,我这人做事向来不厚此薄彼,这里面是二十贯钱,算是给你的见面礼,也当是提前给你发的节礼,先拿去补贴家用,给家里人添件新衣,买些肉菜。”
他心里清楚,能落到牙行介绍活计的人,多半是家里有难处的。
这二十贯钱,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对赵大福来说,却是能解燃眉之急的雪中送炭。
“小郎君!”
赵大福捧着包袱,只觉得怀里沉甸甸的。
他眼圈一红。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温禾重重磕了三个头,声音哽咽道:“小人……小人无以为报,唯有拼命做事,为小郎君打理好铺子!”
“不必如此,起来吧。”
温禾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胳膊。
“明日会有几个人来找你,说是来帮忙的,你不用问他们的身份,也不用管他们做什么,只管让他们留在店里,给他们安排个落脚的地方就行。”
“是是是,小人绝不过问,绝不多嘴!”
赵大福连忙点头,将包袱紧紧抱在怀里。
就在这时。
商铺门口忽然探进来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脑袋,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沾着点糖渣,嘴里含着个半化的糖人,含糊不清地喊:“阿兄,你还没买好东西吗?外面好热闹呀!”
是温柔。
温禾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故意板起脸,大步走了出去:“买好了。你这丫头,怎么又偷偷买糖吃?谁给你买的?说了甜食吃多了坏牙齿!”
温柔见他“生气”,“呀”地一声惊叫,转身就跑,手里的糖人晃悠着,掉了不少糖渣在地上,身后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今日温禾本是借着核查账簿的由头,来东市采购“年货”的。
虽说大唐过的是正旦,与他记忆里的春节不同,没有贴春联、守岁的习俗,但他总觉得,一年到头,若是少了点辞旧迎新的仪式感,心里就空落落的。
他望着温柔跑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满是暖意。
转身对阿冬吩咐道:“去把刚才看好的那几样点心包上,再去肉铺割十斤羊肉,要带骨的,晚上给小娘做羊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