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察言观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必须亮出真金白银了。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脸上露出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朱公,实不相瞒,我家侯将军也知道,自己以往在外的名声……或许有些瑕疵。但战场之上,你死我活,对敌人若不狠厉,如何能震慑敌胆,保全自身?侯将军正是靠着这份威名,才能在北周与汉国的夹缝中,为陛下守住淮州这一方门户啊!” 他先是为侯景的“恶名”稍作辩解。
朱异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甚至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用手掩着嘴,眼神飘忽,意思很明显:废话少说,再不说重点,我就送客了。
王伟心中焦急,不敢再绕圈子,连忙切入正题:“侯将军深知,若要朝廷摒弃前嫌,接纳我等,必然需要上下打点,费一番周折。因此,特命在下,备下薄礼……” 他顿了顿,观察着朱异的反应,小心翼翼地说出了数字,“十车财宝,敬献朱公,恳请朱公代为斡旋,在陛下和太子面前美言几句!”
“十车财宝”四字入耳,朱异那双被肥肉挤得有些小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亮光,但他立刻板起脸,猛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地喝道:“大胆!王伟!你竟敢公然贿赂朝廷命官!谁人不知我朱异为官清正,两袖清风!平生最见不得这些阿臢物!你这是在侮辱本官!来人啊!把这个行贿之徒给我叉出去!”
早就候在门外的家丁立刻应声而入,如狼似虎地就要上来扭住王伟。
王伟心里把朱异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妈的!你朱异要是清廉,这建康城里就没贪官了!十车财宝都喂不饱你,真他妈是饕餮转世,贪得无厌!”
但他嘴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眼看就要被拖出花厅,前功尽毁,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拼命挣扎着大喊:“朱公!朱公息怒!是在下失言!说错了!是二十车!二十车财宝啊!献给朱公,不,献给陛下,以供修缮佛寺金身之用!”
朱异故意侧过他那肥大的耳朵,装作没听清的样子,大声问道:“啊?你说什么?大点声!本官听不见!”
王伟心在滴血,知道今天不出大血是过不了这关了,把心一横,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三十车!朱公!是三十车财宝!求陛下笑纳!”
听到“三十车”这个数字,朱异脸上那副怒容瞬间冰雪消融,换上了一丝满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
他挥了挥手,示意家丁退下,然后慢悠悠地坐回椅子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用一种施恩般的语气说道:“嗯……既然尔等有此孝心,愿为陛下供奉金身尽一份力,本官倒也不好过于阻拦。罢了,这钱,本官会代为转呈,用于佛事。记住,钱何时到位,侯景的归顺敕封诏书,便何时颁发。”
王伟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抽搐,三十车财宝,这几乎是侯景目前能拿出的极限了,就这恐怕还得去搜刮淮州士族!但他不敢表露丝毫不满,只能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躬身道:“是,是!多谢朱公成全!在下这就回去筹备,一定尽快将……将供奉送达!”
“去吧。”朱异挥了挥手,重新端起了茶杯,不再看他。
王伟如蒙大赦,又行了一礼,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花厅。
他刚走,张历便如同鬼魅般,从一侧的屏风后转了出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鼓掌:“朱公,真是好手段啊。三十车,这侯景怕是要倾家荡产了。”
朱异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对着张历躬身道:“张公过奖了,不过是略施小计罢了。只是……如此处理,张公觉得是否合适?” 他言语间带着试探,显然知道张历背后代表的势力,不想得罪。
张历平淡地说道:“朱公多虑了。张某只是个生意人,牵线搭桥,促成买卖而已。你我合作多年,互利互惠,总不能老是让朱公您吃亏,不是吗?” 他的话看似随意,却点明了彼此的利益关系。
朱异闻言,心下稍安,连忙堆笑点头:“张公说的是,说的是!张公不妨留下来,喝一杯水酒?我这里有新到的江南佳酿……”
然而,当他抬起头时,却发现张历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花厅内只剩下他一人。朱异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与算计,喃喃道:“侯景……三十车财宝……哼,倒也值得老夫费些唇舌。”
与此同时,出了朱异府邸的王伟,一刻也不敢耽误。他一边命随从立刻将带来的那十车财宝原封不动地拉进朱异府邸,作为“定金”,自己则带着几名亲随,快马加鞭,连夜出城,朝着淮州方向狂奔而去。
他必须尽快赶回去,告诉侯景这个“好消息”,同时想办法凑齐那剩下的二十车财宝!
夜风扑面,王伟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冷和愤懑。他一路走,一路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咒骂:“朱异啊朱异!你这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贪得无厌的死肥猪!等着!等我家主公到了南梁,站稳脚跟,看我怎么收拾你!不把你点天灯,难消我心头之恨!” 马蹄声急,载着他的怨恨与侯景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