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约听完,猛地一打哆嗦,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想到了侯景整治败军之将的残忍手段。
不过,不得不说,侯景这歪打正着的“光溜溜”战术,在隐蔽性上,起初还真起到了一点效果。厚厚的积雪吸收了大部分脚步声,而汉军望楼上的哨兵,在这酷寒深夜值守了太久,精神难免懈怠,视线也被风雪和夜色干扰,最初确实没有发现这一大群在雪地上缓慢移动的、几乎与雪地同色的“裸男”。
当他们艰难地、悄无声息地靠近汉军营寨栅栏,甚至能隐约听到营内传来的巡夜梆子声时,任约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大喊一声:“兄弟们!给老子杀啊——!” 喊完,他刀指前方,自己却悄悄地向后缩,开始慢慢后退。
刘淇一直用眼角余光盯着任约,见他果然开始临阵脱逃,心中暗骂一声“狗贼”,也立刻毫不犹豫地转身,跟着任约就往回跑!他任约都不愿意送死,他刘淇就更不能这么死了!
那五千名被蒙在鼓里、几乎冻僵的士兵,听到冲锋的命令,求生的本能和一丝侥幸心理让他们爆发出最后的气力,发出各种怪叫,挥舞着短刀,向着近在咫尺的汉军营寨发起了决死冲锋!
然而,接下来的场面,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汉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最初的混乱仅仅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各级军官迅速反应过来,大声呼喝着组织防御。营寨内的汉军士兵虽然也从睡梦中惊醒,但很快便拿起武器,依托营垒进行反击。
这些侯景的“裸男”兵,没有盔甲防护,在汉军的长矛攒刺和弓箭齐射下,如同纸糊的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
他们的短刀根本无法触及汉军士兵的身体,就被长长的矛戟挡住、挑开。鲜血喷涌在洁白的雪地上,迅速凝固成暗红色的冰碴,场面惨不忍睹。
这些士兵,甚至连汉军的盔甲边都没摸到,就在绝望和严寒中被一一剿杀。他们的冲锋,在汉军严密的阵型和优势的兵器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悲凉。
汉军大营内,很快控制了局面。大将尉迟炯和贺兰祥提着滴血的兵刃,找到主将慕容绍宗,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
尉迟炯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点,皱眉道:“大将军,这侯景是不是疯了?派五千个不穿衣服的士兵来送死?这是什么打法?”
贺兰祥也摇头道:“简直是闻所未闻!莫非是嫌自己粮草太多,特意来消耗一些?”
慕容绍宗也是眉头紧锁,他征战多年,也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战术。他沉吟片刻,试图用兵法来解释这难以理解的行为:“侯景此人,向来狡诈多端。此举……或许并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说不定是故意示弱,以这般不堪一击的阵容来麻痹我等,让我军以为其兵甲匮乏、士卒羸弱,不堪一击,从而诱使我军轻敌冒进,他则在外设下埋伏……对,定是如此!此乃骄兵之计,诸位切不可大意!”
众将听了慕容绍宗这番分析,虽然觉得有些牵强,但似乎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纷纷点头称是,同时心中对侯景的“狡诈”更加警惕,怒骂其用心险恶。
而此刻,在距离汉军大营四五里外的雪原上,正上演着更加荒诞的一幕。两个“光溜溜”的裸男,正在冰冷的月光下没命地奔跑,正是任约和刘淇。任约年纪稍大,体力不支,跑在前面呼哧带喘。刘淇年轻些,很快从后面追了上来。
刘淇追上任约,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虽然自己也冻得够呛,却忍不住冷笑着嘲讽道:“任将军,临阵脱逃,按军法……该当何罪啊?”
任约一边跑一边回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当老子是傻子吗?有暖和盔甲不穿,脱光了跑去敌营送死?那是傻子才干的事!”他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威胁地指向刘淇,“再说,你他娘的不是也跟着跑了吗?还有脸说老子!”
刘淇喘着气,故作坦然道:“我当然要跑!因为我也不想这么死!太他娘的丢人了!史书上要是记一笔,说我刘淇雪夜裸奔冲营被杀,我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要丢尽了!”
任约一听,脚步慢了下来,觉得刘淇说得颇有道理。他眼珠一转,收起短刀,凑近刘淇,勾肩搭背地说道:“刘老弟,既然……既然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回去之后,这口供……可得对好了啊?就说……就说汉军戒备森严,我军刚靠近就被发现,损失惨重,不得已才……”
刘淇立刻会意,接口道:“对!正是如此!我军英勇奋战,奈何敌众我寡,天气酷寒,实在难以久战,为保存实力,只得暂退!”
两个几乎冻僵的裸男,在清冷的月光下,互相搀扶着,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仔细编造着回去交差的谎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侯景大营的方向挪去。
这场堪称荒唐、可笑又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