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军的第三波攻势在梁士彦部的顽强阻击下,也渐渐显露出疲态,伤亡惨重,眼看就要消耗殆尽。混在人群中的刘淇,眼见机会来了,他一边装作奋力向前冲杀,一边用眼角余光寻找着汉军阵线上可能的突破口,准备找准时机就丢下武器,高举双手投降汉军。他受够了这种野兽般的生活,内心对赎罪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然而,他刚瞅准一个空档,脚步还没迈出去几步,一只大手就猛地从后面伸过来,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将他拽了回来!
“刘老弟,你干什么去!不要命了?!” 任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关切”和不容置疑,“打成这样,我们已经尽力了,对主公有交代了!没必要再冲上去送死!跟我撤!”
刘淇心里简直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他真想对着任约那张“好心”的脸大吼:“老子不是去送死!老子是要投降!是要弃暗投明!” 但他不敢,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表露半点投降的意思,任约会立刻毫不犹豫地砍下他的脑袋。他只能强忍着憋屈和愤怒,被任约半拖半拽地拉离了前线。
人带着一身狼狈和血污往后撤,正好撞上了带领第四波部队、杀气腾腾准备上前接替的侯子鉴。侯子鉴本是强盗出身,满脸横肉,眼神凶戾如饿狼,他鄙夷地扫了一眼浑身血污、气喘吁吁、显得十分狼狈的任约和刘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低声咒骂道:“没用的废物!这点场面就顶不住了?真是丢尽了大将军的脸!”
任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好歹也是军中大将,被侯子鉴这等浑人如此当众羞辱,心中愠怒至极,但此刻他身心俱疲,部下折损严重,也实在无力与这正得势的莽夫争辩,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冷哼,依旧死死拉着内心正在哀嚎、一步三回头的刘淇,快步退回了后方大营。
高踞在后方土坡上观战的侯景,将前方战况尽收眼底。他看到任约、刘淇败退下来,虽然心中极度不满,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但也清楚地看到前几波进攻确实伤亡太大,汉军抵抗之顽强远超他的预计,任约和刘淇能带着部分人马活着回来,没有当场溃散,已属不易。他阴沉着脸,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挥了挥手,示意蠢蠢欲动的督战队不必阻拦,算是默认了他们撤退的行为。
刘淇心中一片冰凉,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快要渴死的鱼,好不容易看到了水源,却被“好心人”一把捞起扔回了干涸的沙滩。他错过了投降的最佳时机,内心充满了绝望和对任约那“恰到好处”的“援手”的怨恨。
此时,战场上的伤亡数字已经触目惊心。汉军阵亡人数攀升至五千七百余人,伤者更众。而侯景军更是付出了高达一万八千人的惨重代价!白雪覆盖的大地上,尸横遍野,宛如修罗场。持续的惨烈消耗,让汉军士卒的脸上也出现了疲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毕竟,看着身边熟悉的同袍不断倒下,心理压力是巨大的。
汉军主将慕容绍宗敏锐地察觉到了士气的细微变化。他意识到,侯景这是摆明了要跟他拼意志力,看谁先承受不住这恐怖的伤亡率先崩溃!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眼神锐利如鹰。“寻常军队,伤亡超过三成便会溃散。但我汉军,乃百战精锐!本将在此,便有信心将伤亡承受极限,提到五成!”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同时也将这份决绝通过坚毅的目光,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位将领和亲卫。
就在这时,侯子鉴率领的第四波部队,如同出闸的嗜血猛兽,发出了野蛮而狂热的咆哮,加入了战团。
这支部队明显与之前那些炮灰不同,他们大多还穿着草原风格的服饰和坚韧的皮甲,手持利于劈砍的弯刀,眼神凶狠却并不狂乱,反而透着一股冰冷的、训练有素的杀意。他们不像前几波那样一窝蜂地乱冲,而是自发地组成一个个小而精悍的战斗团体,彼此掩护,刀法刁钻狠辣,专攻下盘、关节、脖颈等甲胄防护相对薄弱或意想不到的位置,彼此间配合娴熟,默契十足,显然是一支经验丰富的职业“杀手”队伍。
汉军原本稳固的防线,在这些专业且凶残的生力军冲击下,再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和险情!
“真正的精锐来了!是侯景的羯兵!” 慕容绍宗目光一凝,立刻厉声下令,“尉迟炯!贺兰祥!休息够了吗?带上你们还能动的人,再上!与梁士彦并肩作战,三将合力,务必给老子挡住侯子鉴!一步也不能退!”
“得令!” 尉迟炯和贺兰祥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军令如山,两人抓起旁边亲兵递上的备用武器,怒吼着再次带领麾下残存的、眼带血丝的士兵顶了上去。
同时,慕容绍宗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身边最后预备的数百名亲卫精锐也派了出去。这支装备精良、战力强悍的生力军的加入,如同给在狂风巨浪中有些摇晃的堤坝打下了最坚实的桩基,再次奇迹般地稳住了汉军的阵线,将侯子鉴凶猛的攻势死死挡在营寨之外。
远处土坡上,侯景焦躁地来回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没想到,付出了如此惨重、几乎伤筋动骨的代价,汉军就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