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韶的目光依旧追随着远去的汉军旌旗,缓缓摇头,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不可。你看汉军撤退,阵型严整,各部交替掩护,秩序井然,毫无溃乱之象。贺拔岳、李弼皆沙场老将,岂会不防我军追击?我军若贸然出击,这两万人马脱离预设埋伏阵地,正中了他们‘回马枪’的圈套,届时胜负难料。”
娄睿挠了挠他那满是硬茬短发的脑袋,依旧不解:“那……那北徐州还在他们手里呢?难道就不要了?陛下和朝廷那边……”
段韶转过身,拍了拍娄睿肩上的积雪,眼神深邃:“不急。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粮草如山。汉军劳师远征,后勤补给线漫长,绝无可能长时间在北徐州维持如此庞大的兵力。待到开春,冰雪消融,道路泥泞,其后勤压力更大,必然收缩兵力。届时,才是我军伺机而动,收复失地之时。”他顿了顿,望向高阳郡方向,“当务之急,是立刻将汉军已退的消息,快马加鞭回报陛下。让陛下和太子安心。”
娄睿听到“陛下”二字,脸色也郑重起来,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安排最好的探马回去报信!陛下收到这个好消息,龙心大悦,病情一定会有所好转的!”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压低声音补充道:“对了,孝先,我听说……二皇子(高洋)好像离开邺城,要往我们这边来了,说是……犒军?”
段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他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告诫的意味:“表弟!皇室之事,非我等臣子所能与闻,更不可妄加揣测、插手。做好我们分内之事便是。传令下去,各部严守岗位,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出击,违令者,军法从事!”
“明白!”娄睿见段韶神色严肃,立刻收敛了八卦的心思,抱拳领命,转身下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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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洛阳皇宫。
经过一个多月的悉心调养,刘璟的风寒已彻底痊愈,苍白的脸色恢复了红润。他挥退了侍从,独自在殿中踱步片刻,便命人将飞羽斥候统领李檦召来。
“臣李檦,参见大王!”李檦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不必多礼。”刘璟抬手虚扶,开门见山地问道,“东征大军情况如何?贺拔元帅进展到何处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李檦躬身禀报:“回大王,根据最新军报,贺拔元帅已率军拿下北徐州,大军正兵锋北指,向青州段韶部进军。”(这里因为情报的滞后性,李檦并不知道东征大军已经撤军。)
“北徐州?”刘璟眉头瞬间拧紧,身体微微前倾,“怎么会是从北徐州进军青州?兖州呢?大军为何不从兖州直接东进,直扑青州腹地?” 这进军路线与他之前的预想和战略规划完全不同。
李檦感受到刘璟语气中的变化,不敢怠慢,连忙将段韶如何利用寒冬天气,驱使民夫、辅兵在兖州通往青州的几条主要通道上巨石封路,设置重重障碍,使得大军难以通行的情况详细禀明。
刘璟听完,脸色沉了下来,他猛地站起身:“拿地图来!”
内侍连忙将巨大的中原地图铺开。刘璟的目光迅速锁定在兖州与青州之间,然后沿着李檦所述的“鲁中南线”移动。这条路线崎岖难行,沿途多山谷险隘,在这个季节更是雪深路滑,补给困难……他的心跳陡然加速,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贺拔岳……他怎么会选择走这条路?!”刘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条曲折的线路,“陆法和呢?!他这个军师是干什么吃的?!难道看不出此路凶险异常吗?!” 他信任贺拔岳的统率,也相信陆法和的机变,但此举实在太过冒险!
李檦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威压,头垂得更低,小心翼翼地回答:“据……据奏报所言,段韶在青州南部所有易于通行的要道皆筑起坚冰高墙,重兵防守,贺拔元帅几经试探,皆难以突破,被逼无奈……才……才选择了这条道路。而且……”他犹豫了一下,声音更小,“听闻……是朝中诸公,对于十万大军滞留山东,空耗粮秣,颇有微词,形成了不小的压力……”
“朝中诸公……威压……”刘璟瞬间明白了。关中供应十万大军远征,确实负担沉重,那些留在长安的官员们,看不到前线的具体困难,只知道盯着粮仓和账簿,他们的抱怨和压力,定然传到了前线,影响了贺拔岳的决策,迫使他不得不冒险寻求速战!
“我不是已经明确告诫过他,若事不可为,不必急于求成,步步为营即可吗?!他为什么不听?!为什么!”刘璟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紫檀木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起来。
但他深知,此刻怪罪已于事无补。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刘璟深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