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璟看着她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恳求,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涩。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细腻的脸颊,摇了摇头,用一种带着承诺般的语气,低声说道:“阿桃,听话。我……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站在一棵桃树下,那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桃子,又大又甜。我想,等咱们这殿外的桃树,也长出那样饱满果实的时候,或许……我就回来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决心,“到那时,我会亲自去和明妃说,说你我之间的事……”
吕苦桃听到这里,猛地伸出手,用冰凉的手指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唇,阻止他再说下去。她摇着头,泪水却流得更凶:“大王!奴婢……奴婢只期望大王能平安归来,毫发无伤。其余之事……奴婢不敢奢望,真的……不敢奢望……” 她知道,他能给出这样的承诺,已是天大的恩赐。她不敢要更多,只怕要得多了,连这点微末的希望都会失去。
刘璟看着她这般懂事又卑微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不由放声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张开双臂,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威严:“既然来了,就别闲着。来,为我披甲!”
阿桃听出了他话语中不容置疑的固执,知道再劝无用。她不再多说,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用袖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走上前,开始笨拙地、却又极其认真地为他穿戴那身沉重的甲胄。她踮起脚尖,为他系紧丝绦,整理护臂,抚平战袍的褶皱……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此刻,她不像一个卑微的宫女,更像一个送丈夫出征的妻子,在用这种方式,寄托自己全部的牵挂与祝福。
不多时,殿外传来了宿卫都督刘桃枝沉稳的禀报声:“大王,诸将已至宫门,亲卫集结完毕!”
刘璟最后检查了一下佩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沉重的殿门。冬日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吹动了他猩红的披风。他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对着殿内那个纤细的身影,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说道:
“等我回来!”
说完,他再不犹豫,大步跨出殿门,将满室的温暖与牵挂留在身后。
殿外广场上,寒风呼啸,数百精锐亲卫与数十名顶盔贯甲的汉军将领肃立无声,如同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刘璟目光扫过众人,猛地拔出腰间的金刀,直指阴沉苍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呐喊:
“诸将既到,随孤——出发!”
话音未落,他已一摆那袭耀眼的猩红披风,翻身跃上亲卫牵来的战马,一马当先,带着这支凝聚了汉国顶尖武力的队伍,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河内方向,踏着冰冷的石板路,疾驰而去!马蹄声如雷鸣般滚过皇宫,震碎了黎明的寂静。
刘璟走后,空旷的寝殿内,只剩下阿桃一人。她默默地走到刘璟平日批阅奏章的书桌前,缓缓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虔诚地祈祷着,祈祷着她的大王能够平安归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迟迟不见阿桃回去复命,心中愈发不安的贺拔明月,亲自寻到了寝殿。
她站在殿门口,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看着殿内那个跪在书桌前、身影单薄却无比虔诚的侍女。
看着阿桃那副为远方人儿祈祷的姿态,感受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刘璟的独特气息,以及那被架子上空荡荡的铠甲……贺拔明月那双聪慧而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一丝苦涩,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的夫君,汉国的王,果然还是走了,走向了那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北方战场。
而阿桃……这个她派来的小侍女,终究也没能替她拦住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没人能拦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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