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猝不及防、尖锐刺耳到足以撕裂整片死寂天空的碎裂巨响!猛地从沈惊澜身后、屏风遮挡的内室方向爆开!
是青萍!她端在手中的那盆滚热的水!那面擦拭水渍的厚重桐油铜盆!就在这所有人的神经被绷紧到极致、连呼吸都停滞的刹那!她竟像是被这冰点窒息逼得神魂溃散!双手猛地痉挛!沉重滚烫的铜盆连同半盆冒着热气的水!从她彻底脱力的双手中猛然坠落!狠狠砸在了冰冷坚硬的青金石地砖之上!
一声惊天动地的碎裂轰鸣!
巨大铜盆撞击地面如同雷霆炸响!滚烫的水瞬间如同千百条毒蛇四散炸开飞溅!灼热的水雾混合着铜盆碎裂飞溅的金属残片!如同被激怒的兽群!狂暴地、毫无方向地扑射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灼热滚烫的水滴如同带着倒刺的毒针!噗噗地打在沈惊澜僵硬挺直的背脊罗衣之上!打在她垂落在肩侧的几缕冰冷发丝之上!瞬间浸透了丝帛,烫贴的灼痛!一滴滚水甚至带着惨烈的高温!毫无预兆地、精准地!弹溅在她冰冷的面颊之上!
灼热!尖锐!突如其来的剧痛!
“嗯……!”
一声闷哼!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地冲破了她冰封的喉咙!如同被剥开了最后一道防御的困兽嘶鸣!
沈惊澜猛地一颤!全身绷紧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刻如同断裂的弓弦!头颅几乎是被这剧痛和猝不及防的刺激狠狠地向后一扬!脖颈拉出一条脆弱而僵硬的弧线!那只死死攥着发间簪身、按压着簪尾的手!在剧痛冲击下无意识地骤然收紧!簪身最尖锐锋利、深嵌在皮肉中的那一截冰寒!几乎是在她痛哼出声的同一刹那!
更深!更狠地!直刺入她发髻之下的头皮深处!
一抹极淡、却不容错辨的红!在她鬓角簪尖紧贴处瞬间洇开!
剧痛!冰冷!突如其来的混乱!如同万丈惊雷狠狠劈入她早已摇摇欲坠的意志壁垒!那强撑了一整夜、如同淬炼寒铁般凝结的平静!在这一刻终于被这致命的热度从最深处狠狠贯穿!炸开一道无法弥合的裂口!
而她的视线!那刚刚因剧痛而本能掠过的视线!随着头颅后仰的动作!毫无征兆地扫向自己内室那张——
被她昨夜重重扑倒其上、此刻在昏暗光线下兀自静默不动的架子床!
目光落点!正是那枕畔高高堆叠起、被她昨夜重重一砸几乎深陷下去的引枕!
那锦缎的引枕!昨夜她拼死将白玉私印、将那破碎同心结卷塞入的最深处!
此刻!
就在那被砸得深陷变形的枕角!在那锦缎华丽的缠枝莲纹褶皱光影的最深处!
一点!
一粒!
比米粒更小!却有着极其怪异形貌!在窗棂惨淡青灰光线下!正幽幽地、固执地闪烁着一种极其微弱、如同从凝固的熔岩中淬炼而出的暗红光晕的——
碎屑!
一小块!仅仅是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碎屑!
一小点橙红色!极似同心结上那种暖阳玉碎末!
又混杂着一点细微的、如同凝固血点般的深褐!和几缕被烧灼过的、无法分辨原貌的灰黑!
死死地!
粘在那片锦缎引枕华丽的缠枝莲纹光影最深处褶皱的缝隙内!
如同一个从地狱深处被强行抛回人间、刚刚烧尽的诅咒余烬!
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龙!顺着脚底的寒渊猛然窜上!直冲天灵!冲垮了所有剧痛和混乱的感知!沈惊澜眼底那死寂的冰层在这一刻被彻底轰然撞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被地狱尖爪死死扼住咽喉的灭顶窒息!
“呵……”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灵魂被瞬间抽干所有重量、又像被掐住脖颈垂死前漏出的最后一口寒气的嘶音,猝不及防地从沈惊澜痉挛的喉管深处,强行挤出!
她的身体猛烈地晃了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冰冷的地府引力彻底拖倒!攥着尖锐玉簪的手死死握紧,簪尖在皮肉深处更深地刺入!唯一能支撑她站立的重心!
而就在她视线本能收回、魂魄欲散的刹那!她的眼尾余光!却无法自控地扫到门内被灼热水雾弥漫的地面之上!
刚才青萍失手砸落的滚烫水渍!正如同无数条狂舞的毒蛇!在地上漫流!灼热的液体扭曲着!如同活物般!正狰狞地!缓缓地!执着地!蜿蜒着!
向着——
她内室那张冰冷的架子床的垂落于地面的锦缎——
床帷之下!奔流而去!
一种更深的、如同岩浆喷发前的冰焰般的寒气!终于从沈惊澜眼底最深处喷薄燃烧起来!那冰火交炽的毁灭烈焰中!所有的痛觉、所有的恐惧、所有的不堪!都瞬间被焚烧炼化!只剩下一片纯粹的、刺穿一切的冰冷决断!
不行!
绝不能让一滴水碰到!
绝不能让任何人注意到!
哪怕立刻毁掉这具皮囊!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