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川闻言,并未立即作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海图上济州岛南岸一处地势低缓的滩涂。
“此处名为‘断脊湾’,三面环礁,唯有一条狭窄水道可通内陆。德川嘉信老谋深算,必已在此布下重兵,设伏拒敌。若我主力强攻,伤亡必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而高丽军此次带来的战船多为轻舟快艇,擅走浅水,正适合由此突入。且尹?所部久居半岛,熟悉地形气候,由他们开路,既能试探敌阵虚实,又能牵制敌军主力。”
他语气沉稳,字字如铁:“这不是轻视,而是用兵之道。昔将军,你我皆知,战场上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无谓之死。若因一时意气,让我精锐陷于险地,才是对将士最大的辜负。”
昔士真沉默片刻,终是低头抱拳:“末将……明白了。”
凌川点头,随即转向唐岿然与张破虏:“你二人率本部人马,分左右两翼,待高丽军发起进攻后,立刻从东西两侧登陆,直插敌军侧后,切断其退路。务必在寅时之前控制通往石城的三条主道。”
“得令!”二人齐声应诺。
“蓝少堂!”凌川再唤。
“末将在!”
“你带五千骁骑,埋伏于西岭坳口。若敌军溃逃,你便是最后一道铁闸。一人不得放走!”
“遵命!”
“薛赫,你统摄后军,负责接应伤员、押运辎重,并防备海上变故。若有敌舰突围,由你截杀。”
“明白!”
凌川说完,目光最后落在纪天禄身上:“夜枭营今夜最为关键。我要你的人,在戌时三刻潜入岛上,摸清敌军粮仓、火药库与指挥中枢位置,以烟火为号,引导我军炮火覆盖。”
纪天禄冷峻的脸上闪过一抹寒光:“属下已在岛上布下七处暗桩,只待一声令下,便可里应外合。”
“好。”凌川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随即收敛,沉声道,“诸位,此战不单是为了歼灭这四万敌军,更是为了彻底拔除大和在东疆十年来安下的这颗毒牙!济州岛一旦收复,东海水道尽归我掌控,大周北疆可安枕无忧十年!”
他语毕,舱内一片肃然。
众人领命而去,各自整军备战。
夜色渐浓,海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万钧舰上灯火通明,医官穿梭于伤兵之间,包扎断肢、熬煮汤药。战死者已被抬下甲板,仅余那一片猩红,仍在无声诉说着白日的惨烈。
凌川独坐舱中,手中握着一封密信??那是孟钊从北疆带回的卢帅亲笔。
信中寥寥数语,却字字千钧:
【鲲龙卫已至,勿念。你父当年未能斩尽之敌,今当由你亲手了结。】
凌川凝视良久,将信投入烛火之中。
火焰腾起,映照着他脸上的刀疤,如同一条蛰伏的龙。
……
戌时初刻,月隐云后。
六万大军悄然出动,如黑潮般压向济州岛。
尹?率高丽军三千先锋,乘八十艘轻舟,自断脊湾悄然登陆。他们脚踏湿泥,弓弩上弦,猫腰前行,借着夜色掩护,迅速逼近敌军前沿哨塔。
忽然,一名新罗士兵踩中枯枝,发出“咔”一声轻响。
塔上守军猛然回头:“谁?!”
话音未落,一支袖箭破空而至,精准贯入咽喉。那人仰面倒下,连惨叫都未发出。
纪天禄的身影如鬼魅般从林中掠出,挥手间,五名夜枭营死士分散四方,割喉、断绳、拆旗,片刻之间,三座哨塔尽数失守。
与此同时,东西两岸炮声轰鸣!
伏波军旗舰“镇海号”率先发难,十门神机炮齐射,炮弹划破夜空,狠狠砸向敌军营寨!
“轰!轰!轰!”
火光冲天而起,帐篷炸裂,木梁横飞,睡梦中的大和士兵惊醒奔逃,却被第二轮炮火迎面吞噬。
“敌袭!!”警钟狂响。
德川嘉信披甲冲出主营,脸色铁青:“快!调第三联队守南门,第四联队上西岭!传令各部,退后者斩!”
然而,他刚下令完毕,便听远处传来震天喊杀。
唐岿然已率伏波军精锐自东岸强行登陆,手持霸王戟,身先士卒,一戟劈开栅栏,硬生生在敌阵撕开一道血口。
张破虏则从西岸突进,所部皆为重甲步卒,踏地如雷,步步推进,遇阻即斩,无人可挡。
两路大军如铁钳合围,迅速压缩敌军活动空间。
而就在此时,尹?也已攻破外围防线,直逼中军大帐。
“杀凌川者,赏金千两,封万户侯!”一名大和百夫长嘶吼着激励士气。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闪过,头颅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