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熏黑了工坊的墙壁,地上铺满了炭笔勾画的草稿,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锉磨声就没停过。
火药漏气问题,像块大石头压在一众匠人心头。
以这个年代的工艺,想做到严丝合缝、滴水不漏,基本是不可能的。
即便做出来了,也无法达到量产的程度。
柴宇带着工匠们试了十几种法子,头发都愁白了,总算摸索出了个可行的方案。
他在枪管与弹巢贴合的地方,加装了一块由软铅制成的闭气环。
与此同时,他又参考了密闭炮膛里木马子的设计。
柴宇在五个弹巢的药室里,预装了五块小型的木马子,用以减小药室缝隙,压实铅弹和火药。
在弹巢和枪管的连接处,他则是瞄上了佛朗机炮的窍门。
佛朗机炮属于后装炮,由固定的母铳(主炮管)和可更换的子铳(预装火药与炮弹的部件)组成。
子铳外径与母铳的后膛内径采用精密公差配合,通常带有细微锥度,使得子铳装入母铳后能紧密贴合,形成初步密封,减少径向缝隙。
而柴宇也把这种带锥度的气密设计,换装到了转轮的弹巢和枪管上,并将其命名为锥巢套接法。
他把弹巢每个药室的出口都凿成内收的锥口,而枪管尾部则扩为喇叭形的口子。
这种套接法再配合上软铅制成的闭气环,效果十分显著。
可这一通精雕细琢下来,造枪就麻烦了不少。
耗费的工时和材料蹭蹭往上涨。
燧发机里最要紧的片状弹簧,必须要用上好的精钢反复锻打,稍微差点火候就疲软无力。
枪管和转轮弹巢,更是半点马虎不得,必须用韧性好的铜料打制。
如果还用寻常铸铁,以短铳的尺寸和重量,想要打出五连发根本不可能。
炸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可眼下冶铁司人手紧巴巴的,不少手艺精湛的匠人,都被抽调到琉璃坊赶工去了。
柴宇掰着手指头细细算了算,以他手里的这百来号人,一个月最多能造出四十多把转轮短铳。
没办法,柴宇只能一面加紧培训学徒打下手,一面带着工匠没日没夜的赶制新火器。
日子在铁锤的敲打声中飞快溜走。
经过整整一个月的奋战,三十把闪着铜光的转轮短铳和燧发鸟铳,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江瀚的大堂里。
江瀚抄起一把短铳,微沉却十分趁手。
他仔细掂量几下,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和温润的木柄,眼里满是欢喜。
“好东西!”
他赞了一句,随即朝着一旁的亲兵吩咐道,
“走!去校场,试试这些新家伙的成色!”
宽阔的校场上,草靶早已立好。
江瀚兴致勃勃地拿起一支燧发鸟铳,想亲自上阵试枪。
可一旁的亲兵队长冯承宣见状,一个箭步就抢上前来,神色紧张地拦住了他:
“大帅!新火器还是让属下来试吧。”
“万一”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怕炸膛。
江瀚微微一怔,虽然他对冶铁司的手艺有信心,但这火器一事,确实大意不得。
他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燧发鸟铳递了过去:
“也好,小心点。”
冯承宣郑重地接过两支火枪。
他先拿起那支长四尺五寸,重五斤的燧发鸟铳,动作熟练的咬开纸包火药,装药填弹、用通条压实。
冯承宣按照江瀚事先教的法子,打开枪管侧面的引药池,倒入少量引火药。
随后举铳,瞄准不远处的草人靶,屏息凝神。
只听咔哒一声,燧石迸出火星瞬间引燃药池,硝烟四起。
砰!
随着一声炸响,裹着棉甲的草靶微微一震。
很快有亲兵回报,老样子,鸟铳在百步内有杀伤,八十步内可破寻常棉甲。
对此江瀚倒是不意外,长枪的改动无非就是从火绳改成了燧发。
燧发机构只是提高了火器在阴雨天的击发概率,对于射击精度和威力,并没有什么实质提升。
江瀚点点头,示意他继续测试。
冯承宣拿起案上小巧的转轮短铳,在手里掂了掂。
好东西!满打满算绝对不超过两斤半,和腰刀差不多。
他站在二十步线上,举铳瞄准。
“砰!”
不远处草靶胸口的棉甲,应声炸出了不少棉絮。
冯承宣打完第一发,拇指随即用力一拨弹巢边缘,只听一声轻响,弹巢旋转一格瞬间锁定,紧接着又扣动了扳机,打出了第二发。
他动作不停,拇指连拨,扣动扳机,硝烟迅速弥漫开来。
“砰!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