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在诘问陆椿,却又好像在质问自己,同时在在叩问这浩瀚星宇,叩问那流逝的万古光阴。
?的声音不再淡漠,而是变得深沉与肃穆,缓缓开口问道。
“不朽’究竟是何物?”
这个问题,如同投入平静深潭的巨石,在这片由意识与理念构成的金色麦野上,激荡起无形的涟漪。
麦浪似乎都随之凝滞了一瞬,仿佛连这片黄金的领域,也在倾听这个触及存在根本的问题。
一旁的不朽大帝虽然明白自身只是一道被唤醒的意志,他早已在万古之前就已经失去,可不妨碍他抱有一颗好奇心,保持着静坐姿态的同时悄然竖起了耳朵。
他自然不会觉得大千口中吐出的那个“不朽”会是自己或是万古不朽身。
大千并未等待陆椿回答,或者说,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阐述的开端。
任何回答都是要以提问开头。
他的目光穿透了麦野,越过存在之树与思潮之海,注视着物质界的无垠星空,缓缓开口,轻声低语:
“世人常言不朽,所求者何不朽不灭,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的生命,是为一种不朽。
肉身永固,神魂不熄,俯瞰岁月流转。”
“文明传颂,英雄史诗,丰功伟绩被镌刻在石碑上,流淌在歌谣里,代代相传,纵然创造者已化为尘土,其名其事却恒古流传,永不绝唱,这亦是一种不朽。
精神的传承,记忆的丰碑。”
“血脉延续,子嗣绵延,基因与亲缘如同不绝的溪流,从远古流向未来,生息不断,种族不灭,这同样可被视为一种不朽。
生命的接力,种群的烙印。”
他一一列举,语气平静,以上三种都是被世人常常提到的属于长生的方法。
“然而......”
大千话锋陡然一转,他的身影微微黯淡,仿佛蒙上了一层尘埃:“天地,真的会永恒吗?炽热燃烧、照耀万物的恒星,亦有燃料耗尽、坍塌熄灭,归于冰冷死寂或爆发为星尘的一日。
我们所立足的这片大千世界,在更加宏大的时间尺度上,也不过是宇宙一隅的短暂现象。
天地尚且如此,依托于天地而生的与天地同寿,岂非空中楼阁?
至于史诗,文明会断层,语言会失传,石碑会风化成沙,歌谣会湮灭于风。
乃至于血脉,种族会消亡,基因会变异,纯粹的传承终将迷失在无尽的繁衍与偶然之中。”
“这些,都只是相对的不朽,或者说是长生的幻影,它们终将在绝对的时间面前,显露出脆弱与虚幻的本质。”
“都并非吾所追求的不朽。”
他的目光似乎收回,落在了自己那由世界规则构成的身躯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继续说道,而接下来的话,则让一旁静听的不朽大帝,心神剧震:
“你可知,在遥远到连星辰轨迹都已改变的太古年代,吾并非如今这般模样,也并非这大千世界的天道。”
大千的声音平静,却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真相。
“吾,也曾是一个‘人’。一个诞生于那片完整超大陆上,有着血肉之躯,有着七情六欲,有着对力量,对长生、对不朽有着极致渴望的修行者。”
不朽大帝那由意志凝聚的身躯猛地一震,瞳孔剧烈收缩。
这个真相,完全颠覆了他,乃至所有大千世界后世强者对于苍穹榜,对于世界本源的认知!
那个高高在上、铭刻真名、赐予力量,代表着世界法则的苍穹榜,其核心意志,竟然曾经是一个人?!
大千感受到了不朽大帝的震撼,却并未在意,继续以那种叙述往事的平淡口吻说道:
“那个永劫,他恨吾,这很合理,他确实应该恨吾入骨。
毕竟,若非吾当初的选择与所为,太古年代那浩瀚无边的超大陆,就不会崩解,破碎成如今这幅星辰林立,世界分隔的模样。
而他作为那片完整大陆的天道,也不会从完整统一的自己,被迫分裂、扭曲,最终变成如今这副充满怨恨与毁灭欲望的模样。”
?竟然如此大方地,亲口承认了那场导致大千世界格局彻底改变的太古灾变,其根源,就在于他自身!
“为了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不朽”,吾思考了无数岁月,推演了万千法门,最终,选择了一条最为决绝,也最为宽敞的道路??身合天地,与道同谋。
吾放弃了作为个体的诸多形态与可能性,主动将自身的意识、灵魂、乃至存在的根本,与那片超大陆的本源法则进行最深层次的融合,意图化为天道,以世界的存续,作为自身‘不朽”的基石。”
“然而,这条路走到深处,吾却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大千的语气中,首次流露出了一丝属于人的困惑与喟叹:“与世界合一,固然可以获得近乎永恒的寿命,但只要世界本身并非永恒,这种‘不朽’就依然是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