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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业局副局长陈鹏家就在范庄,侯宽老岳父那个村子。陈鹏的父母都是孔家的租户,他早就认识刘汉山。陈鹏悄悄说:“刘县长,我们干这活儿可能是吃力不讨好,打不住黄鼠狼还要弄一身骚。”
刘汉山看他话里有话,瞪了一眼,等他把话说完。
“我听说搞农业合作社是个扎手的活儿,谁都不愿意干,怕得罪人。县里有领导就出馊主意,把这活儿推给我们。弄成了他们树下好乘凉。弄不成,他们拿这事儿说事儿。”
刘汉山知道这活儿不好干。几百年了,农村都是各家单干,自给自足。现在要把刚分到各家的土地牲畜要回来归堆,大呼隆干活,有利有弊。从刘汉山的认知来看,这种活儿有人偷懒耍滑,带动其他人对比参照,弊大于利。现在从农户手里要回土地牲畜,等于虎嘴里夺食,乞丐手里抢肉,都是要命的差事,弄不好,连祖坟都会被人挖掉。可是,上级既然这样部署,自己只能执行了。不管是死是活,不管是深坑是火坑,只能咬牙往里跳了,是死是活,是福是祸,只能交给老天爷了。
刘汉山尽管是第一次当官,他毕竟当了二十多年的管家,在管理上经验和方法是相同的。在办合作社的问题上,他先从自己家开始,免得在别人面前说话腰杆不硬。
刘汉山回到家,先把自己几个兄弟、堂兄弟叫来,吩咐他们成立合作社,土地小块合成大块,牲畜牵到一起饲养,农具一块存放,一起使用。我几个爷爷当然不敢说个不字,他们看着老大,让干啥就干啥。我那个瘫子大老爷刘德厚倚老卖老,凭着老资格和刘汉山较劲儿。刘德厚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瘦成了骨架,一层发毛发霉的白皮不情愿地裹住。两只像鸡爪子的手指着刘汉山骂:“你兔崽子给我听着,我们家不参加你这个合作社。你们搞共产,就是当老抬明抢。”
刘德厚生了六个闺女,直到瘫痪在床也没有生个儿子。前几年抱养一个一身毛病的孩子叫刘根,当做宝贝。家里养一匹白马,从云南倒卖过来的,身材比内地马小一圈,像未长大的马驹。这个小马不能上去耕地,却成了刘根的玩具。如今成立合作社,这匹小马也要牵走饲养,刘根不干,哭着拉住马缰绳不让牵,刘德厚开始发飙。
刘汉山对这个做了半辈子坏事儿的大爷还是包容的,毕竟是自己的大伯,有血缘亲情。他们家没有男劳力,多年耕地播种都是刘汉山找人帮忙。就是饥荒年家里没吃的,刘汉山出手相帮,没有饿着刘德厚一家老小。刘汉山说:“大爷,这个合作社谁不参加,你家也得参加,因为你家没有男劳力干活,要不然以后没有人帮你。”
刘汉山说这话并没有其他意思,刘德厚听了却脑子里冒火,一下点炸满肚子委屈。刘汉山说他家没有男劳力,暗讽他的儿子是抱养的,这是骂他没有儿子,他想到了当年作恶时,村里人骂他的那句“断子绝孙刘德厚”。
刘德厚又指着刘汉山骂:“刘汉山,你是咒我断子绝孙,我咒你死在大年初一,我看就是国民党一个。”
周围的人都被刘德厚这番激烈的叫骂惊住了,现场瞬间安静得吊根针都能听见。刘汉山被这突如其来的恶咒气得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出于好心相劝,竟换来这样的咒骂。
刘根原本还拉着马缰绳,此时也被爷爷的叫嚷吓住,松开了手,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刘德厚骂完后,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发怒的野兽,随时准备再次发起攻击。周围的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有的摇头叹息,觉得刘德厚实在是不可理喻;有的则暗暗为刘汉山抱不平,觉得他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刘汉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刘德厚,一字一顿地说:“大爷,我好心劝你是为了你家好,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我问心无愧。合作社是为了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不是害你。”
刘德厚听了,不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愤怒,他跳着脚喊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就是想把我家这点东西都弄走,没安好心。我就不参加合作社,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时,村里的几位老人站了出来,劝说刘德厚。一位长辈语重心长地说:“德厚,汉山真的为你着想,你别糊涂了。合作社是大势所趋,大家一起干,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你家没男劳力,加入合作社有人帮衬,以后的日子也有个盼头。”
另一位长辈也附和道:“是啊,德厚,你就别闹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别把关系闹僵了。”
刘德厚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劝告,他依旧不依不饶,继续对着刘汉山和周围的人骂骂咧咧,现场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一场冲突似乎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