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去的?”张德祥皱眉问道。按理说这种工作应该由后勤部的人负责,轮不到政委亲自出马。
“一大早就走了。”警卫员小刘递过毛巾,“说是要去一天,晚饭前回来。”
张德祥擦脸的手顿了一下。镇上离驻地不过二十里路,骑自行车两小时就能往返,何必去一整天呢?他想起最近团里的风言风语,都是关于庞媛媛和余华嵘走得太近的议论。当时他只当是战士们无聊的闲话,现在看来……
“备马,我去镇上接他们。”张德祥扔下毛巾,声音冷得像冰。
镇上的“老孙家饭馆”是部队干部常去的地方。老板孙瘸子是地下党出身,店里有个隐蔽的后院,专门用来接待“自己人”。张德祥牵着马在街对面站了十分钟,就看见余华嵘和庞媛媛有说有笑地走进饭馆。庞媛媛手里还捧着个油纸包,看形状像是刚买的布料。
张德祥本想直接进去,却在抬脚的瞬间改变了主意。他绕到饭馆后巷,从孙瘸子告诉过他的侧门溜了进去。后院静悄悄的,只有东厢房亮着灯。他蹑手蹑脚地靠近,透过窗缝看见的一幕让他血液瞬间凝固——
余华嵘正捧着庞媛媛的脸亲吻,而庞媛媛非但没有抗拒,反而主动环住了他的脖子。桌上摊开那块刚买的布料,赫然是一件婴儿的肚兜!
张德祥的拳头砸在门板上的声音像一声惊雷。屋内的两人触电般分开,庞媛媛手中的肚兜飘落在地。
“老张?!”余华嵘的脸色瞬间惨白,“你怎么……”
张德祥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那件刺眼的肚兜上,冷冷地说:“我来的不是时候?”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打扰你们……给孩子选礼物了?”
庞媛媛弯腰捡起肚兜,出乎意料的是,她脸上没有一丝慌乱,镇定地说:“是啊,给你老家儿子买的。”她抖开那块红布,上面绣着“长命百岁”四个字,“下个月不是他周岁吗?”
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反而让张德祥更加愤怒。他太了解庞媛媛了——她在说谎时总会不自觉地摸左眼角的泪痣,就像现在这样。
“余华嵘!”张德祥突然暴喝一声,一把揪住余华嵘的衣领,怒目圆睁,“我把你当兄弟,你他妈就这样对我?!”
余华嵘被勒得喘不过气,却出奇地没有反抗,急切地说:“老张……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是如何和我的女人勾搭在一起的吗?”张德祥的另一只手已按在了枪套上,“还是解释你们打算何时要这个私生子?!”
“张德祥!”庞媛媛厉声呵斥道,“把枪放下!你想上军事法庭吗?”
这句话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张德祥头上。他缓缓松开余华嵘,却突然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清脆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开来,余华嵘的嘴角渗出了血丝。
“这一巴掌,是打你忘恩负义。”张德祥声音颤抖着说道,“三八年太原突围时,是谁背着受伤的你走了三十里地?”
余华嵘擦掉嘴角的血,突然笑了起来:“那你又是否知道,当年在汴京,庞媛媛为何会沦落到给你做妾?”他看向庞媛媛,“要不要告诉他,你父亲是怎么被逼得上吊自尽的?”
庞媛媛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张德祥愣住了——这件事他确实并不知情。当年庞家犯事,是上一任知县判的案,他接任时庞家已然家破人亡。
饭馆里的喧闹声引来了孙瘸子。老孙一看这情形,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打圆场:“三位首长,有话好好说,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没什么好说的。”张德祥冷冷地扫视着两人,“从今天起,你,”他指着余华嵘,“别再踏进我团部一步。至于你,”他转向庞媛媛,“爱跟谁就跟谁,但别让我再见到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却在门口撞上了闻讯赶来的师部通讯员。
“张团长!师部急电!”通讯员敬了个礼,“鬼子大部队正朝着根据地推进,师长命令你团立即开赴黑山岭阻击!”
战争就是如此,从不给人处理私事的时间。当天夜里,张德祥就带着部队开赴前线。庞媛媛作为后勤部长,自然随行,而余华嵘也被师部临时调往黑山岭协调作战。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三人不得不朝夕相处。表面上,他们维持着同志式的合作关系;私下里,却连眼神交流都尽量避免。只有在战火最为激烈的时刻,军人的本能才会让他们暂时放下彼此的芥蒂——余华嵘曾冒着炮火将受伤的张德祥背下阵地;庞媛媛也在一次夜袭中救了余华嵘一命;张德祥更是多次在危急关头掩护他们撤退。
但战争一结束,三人又恢复了那种诡异的疏离状态。直到战役总结会上,师长的一句话打破了僵局:
“经师党委研究决定,余华嵘同志调任冀南军分区政治部副主任,即日赴任。”
余华嵘愣住了——这分明是明升暗降。冀南军分区远离主力部队,说是副主任,实则是个闲职。他看向张德祥,后者正低头记录会议内容,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