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面传来更浓郁的乳香气息,混合着蜂蜡蜡烛燃烧后的暖甜香味,交织成一种神圣而肃穆的氛围。
如这神父所说,这屏风后面应当是举行核心宗教仪式的地方,这种场所自然不是普通信应该涉足的,更何况,崔九阳压根也不是个信徒。
于是他朝着阻拦他的黑袍神父带着歉意笑了笑,微微颔首,转身想要离开。
然而这身子刚转了一半,那厚重的屏风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留着浓密长发与长须的神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他虽然也身穿黑色长袍,但头上戴着一顶天鹅绒圆顶帽,胸前佩戴着一枚精致的圣像牌,刻画的是圣母抱子图。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无名指上佩戴着的一枚戒指。
那说是戒指,戒面上却赫然是一个微型的圣子受难像,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神情悲悯。
这受难像为阳刻而成,在戒指上形成一个略微凸起的平面,边缘处似乎还有残留的暗红色印泥痕迹。
可想而知,这看似戒指的东西,实际上是一枚拥有特殊用途的小小印章。
崔九阳虽然并不知道这身打扮和那枚戒指具体代表着何等崇高的宗教地位,但他又不傻,明显可以察觉出这位神父的身份非同一般。
因为他一露面,先前阻拦崔九阳的那位黑衣修士便立刻恭敬地退到廊边,贴着墙壁对其行礼。
然后,两位神父便叽里呱啦地用俄语快速交谈起来,语速极快,崔九阳一句也听不懂,只能干瞪眼。
似乎这位高大的神父给那个普通神父布置了什么任务,那普通神父听完后,又向高大神父行了一礼,看也不看崔九阳一眼,便转身快步沿着回廊出去办事去了。
转瞬之间,这屏风前,便只剩下崔九阳与这位气度不凡的高大神父。
崔九阳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神父并无太多兴趣,他本就无意窥探,既然差点误闯了人家的禁地,此时自然是速速离去为妙。
于是他便朝着高大神父再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侧身便要离开。
那高大神父却在他身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迷途的羔羊啊,这敞开的圣堂门扉,从未将任何人拒之于外。
主说,凡你们祈求的,无论是什么,只要信是得着的,就必得着。”
崔九阳脚步未停,主要是这文绉绉的宗教用语他一时没完全反应过来,只当是普通的劝诫,便继续向前走。
身后又传来一句这位高大神父的叹息:“圣训之光就在此处,你却欲往哪里去?”
这次崔九阳听懂了,显然这位神父是在叫他。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挑了挑眉问道:“神父,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这高大神父的汉语说得相当流利,只是语调略显生硬,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
特别是他又神神叨叨地说着这些充满宗教意味的奇怪话语,更显得这位外国神父颇有些神棍的气质。
他看见崔九阳终于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朝崔九阳招了招手,说道:“屏风后面是本堂的圣所,是举行弥撒圣祭等核心仪式的地方,只有神职人员才可以进入。
不过,如果你好奇的话,里面现在正好没有人,我倒是可以领你进去看一看,感受一下主的荣光。”
崔九阳嘿嘿一笑,摆了摆手:“神父您太客气了。
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不过我也只是随便逛逛,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还是感谢神父您的好意。现在我要去中央大厅听讲道了,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崔九阳不再停留,脚步不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回廊。
这走廊似乎比来时更长了些,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温和而有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直到他拐过拐角,消失在视线之外。
而那高大的神父,在崔九阳拒绝后,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仍然保持着那和煦的微笑。
长发长须让他看起来如同画卷中的人物,笑的时候显得格外温和慈祥。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崔九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恰在此时,他身旁不远处圣像前的烛台上,一支蜡烛的烛芯“噼啪”一声轻响,爆出一朵火花。
随后烛火便渐渐微弱,最终熄灭,走廊的光线骤然暗淡下去,将他高大的身形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
崔九阳快步回到中央大厅,看也没看讲经台上依旧在侃侃而谈的拉姆神父一眼,径直绕到另一侧,从连廊中穿入,迅速回到了那个属于他们的小房间。
房间里,刘敬堂正裹着被子缩在床上睡得香甜,整个人的呼吸声均匀而平静。
崔九阳轻手轻脚地走到另一张床上坐下,这才轻轻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