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的王干事带着两个背着老式“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民兵,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化冻后泥泞不堪,沾掉鞋的土路赶到陈家屯时,天色已经擦黑。
暮色四合,寒气像小刀子一样往骨头缝里钻。
陈冬河家院子里点起了几盏昏黄的煤油灯,光影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在土墙和挂着的白布上晃动。
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实际上已经缓过劲儿来的赵守财像条死狗一样蜷缩在院角冰冷的草垛旁。
他半边脸肿得老高,乌青发亮,嘴角挂着凝固的血丝和泥土。
身上的破棉袄被扯得稀烂,露出底下青紫交加,布满鞋印的皮肉。
那是大家群情激愤之下,用他宣泄情绪留下的印记,也表明了陈家屯众乡亲联合起来打倒“地主老财”的决心。
赵守财整个人缩成一团,不住地哆嗦,发出痛苦的呻吟,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听到动静儿,仿佛活过来一般,挣扎着想要起来。
可惜身子骨像断了似的,哪哪儿都疼。
努力了两下终于没能成功,只能暂时作罢,重重的喘着粗气。
一个穿着蓝色干部服,戴着棉帽子的公社干部皱着眉上前,蹲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脖颈,松了口气,回头道:
“没死,就是打狠了,看着吓人。养一阵就好了!”
“咋回事?谁打的?闹这么大阵仗?”
另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王干事推了推眼镜,看着院子里黑压压,沉默却透着股肃杀之气的人群,心里直打鼓,后背有些发凉。
陈家屯是公社挂了号的先进村,陈冬河更是县里都关注的人物,而且人脉背景都摆在那里。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麻烦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