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仁闻言,猛地站起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朝阳书记,汉东真正手握实权的核心领导之一,竟然要亲自见他这个即将“失去”产业的资本家?
“李秘书,这……这怎么敢当?陈书记日理万机……”沈怀仁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沈老先生,您千万别客气。
陈书记说了,您这样的爱国情怀和深明大义,值得我们所有人尊重。
车已经在楼下备好了,请。”李赤水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坐在驶向省委大院的车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沈怀仁原本有些不安的心,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和踏实感所取代。
一位省委书记,竟然如此礼贤下士,亲自接见……看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这个新政府,值得信任。
当沈怀仁在李赤水的引领下,走进那间宽敞却朴素的办公室,看到这位比想象中更年轻、目光却深邃睿智的陈书记,主动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迎接他时,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沈先生,您的事情我听说了,快请坐。”陈朝阳热情地与他握手,将他引到沙发旁。
沈怀仁不再犹豫,他将木匣郑重地放在茶几上打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文件,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却比在企业改造处时更加坚定:
“陈书记,这是我沈怀仁和‘大华’的一点心意,请您,请组织,务必收下。”
陈朝阳没有立刻去看那些文件,而是目光温和地看着沈怀仁:“沈先生,您的爱国之心,令我陈朝阳非常感动。但是,‘捐献’,我们不能接受。”
在沈怀仁错愕的目光中,陈朝阳亲自给他斟了一杯热茶,语气恳切清晰:
“这笔宝贵的财富,我们不能以‘捐献’的名义收下。”
他坐回沙发,身体微微前倾,展现出十足的诚意:
“北平对于民族工商业的政策,方法则是‘和平赎买,公平合理’。
这就是说,你的大华纺织厂,将会由政府和专业的评估人员,进行严格的清产核资,确定一个公平的价值。
然后,国家会通过支付‘定息’的方式,在若干年内,逐步将这笔钱补偿给您和您的家族。
这不是没收,也不是白拿,是一种特殊时期、兼顾国家利益与个人利益的过渡方式。”
看着沈怀仁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朝阳微笑着抬手,继续道:
“这还只是其一。
其二,也是我今天想郑重向你提出的请求:大华纺织厂合营之后,不能没有你。我希望你能出任合营后的副厂长,并且兼任技术总顾问。”
他目光炯炯,充满期待:“沈先生几十年积累的管理经验、对纺织行业的深刻理解、还有那些宝贵的技术诀窍,
是金钱难以衡量的财富,是国家建设迫切需要的东西。
我们需要你来掌这个舵,帮着我们把新的厂子办好,更需要您把一身本事,传授给年轻的工人们、技术员们,
为我们汉东、为我们国家,培养出更多的纺织人才。
沈先生,国家建设,百业待兴,正需要你这样的专家贡献力量。”
听着陈朝阳条理分明、处处为他考虑、更为国家长远发展着想的话语,沈怀仁的眼中湿润。
他原本抱着“破家为国”的决心而来,没想到得到的不是居高临下的接收,而是推心置腹的尊重和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
他得到的,远比他献出的更多。
他激动地站起身,紧紧握住陈朝阳的手,声音无比坚定:“陈书记,您……您这番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我沈怀仁……我这张老脸……值了,值了!
请您和组织上放心,我沈怀仁,这辈子一定竭尽所能,把有生之年都贡献给国家的建设。”
“好,有沈先生这句话,我心里踏实。”陈朝阳用力回握,脸上欣慰的笑容更盛。
他沉吟片刻,又道:“沈先生,你这是给全省的工商业界带了个好头,树立了榜样。
我看,省委应该为您开一个表彰大会,号召大家都向您学习。”
“不可,万万不可!”沈怀仁闻言,连连摆手,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陈书记,我沈怀仁此举,绝非为了图名图利,表彰大会,实在愧不敢当。
而且……树大招风,能安安稳稳为国家做点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陈朝阳看着沈怀仁真诚而略带担忧的神色,心中了然。
但他想到未来十数年可能出现的复杂局面,想到那些躲在暗处的非议与攻讦,心思电转。
一个过于突出的“典型”,在没有足够保护的情况下,确实可能成为靶子。
但沈怀仁的义举和态度,又必须给予肯定和保障,这既是对他个人的负责,也是给其他观望者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