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仿佛蕴含着山岳般的力量,即便隔着加密线路,也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同伟?这么晚打电话,出什么急事了?”
祁连山的声音里,意外的情绪明显多过了身为一名上将的警惕。
祁同伟没有半句寒暄,他的声音像是刚刚从千年冰川中取出,沉稳而锋利得能划破深夜的寂静。
“爸,我需要一个人。”
他站在临时办公室那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京城沉睡的万家灯火,继续用最简练、最致命的语言勾勒着那幅不存在于任何档案中的轮廓。
“一个能深入虎穴的‘幽灵’。”
“一个身家清白,却能完美伪装成最凶悍的悍匪,且对国家怀有绝对忠诚的……退役特种兵。”
“幽灵?”
电话那头,原本还带着一丝睡意、侧躺在床上的祁连山,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坐直了身体。
卧室里昏暗的夜灯,在他身后拉长了影子,那光线微弱,却足以勾勒出他如山峦般厚重的肩膀轮廓。
他太清楚这两个字背后浸透了多少血与火,那不是普通的危险,那是一条一旦踏上,就注定被抹去所有痕迹、永世不得昭雪的绝路!
他的心中瞬间翻江倒海,掀起惊涛骇浪。
“深入虎穴的‘幽灵’?这小子,一出手就是这种足以让天地变色的大事!”
“他要的,根本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侦查员,而是一柄能直接插进国之毒瘤心脏、并能狠狠搅动血肉的利刃!”
“可这样的人……一旦暴露,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留不下来!”
短短几秒钟的沉默后,祁连山原本还带着睡意的声音已经彻底冷却、凝固,瞬间切换到了一个共和国上将面对最高级别战备时的状态。
他没有追问任务的任何细节,那不合规矩,但他必须确认自己儿子这份决心的分量。
“这个任务,重要到什么程度?”
“爸,这是刘叔叔亲自授权的‘一级密令’。”
祁同伟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吐出,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嗯,性质比我在汉东处理过的任何案件都要恶劣百倍。”
“牺牲的同志太多了,多到……我们必须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一级密令”这四个字,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祁连山的心脏上。
他握着电话的手指不自觉地疯狂收紧,坚硬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发出细不可闻的摩擦声。
他彻底从一个担忧儿子的父亲,切换成了一位正在聆听最高指令的老军人。
他身上属于父亲的温情瞬间蒸发,一股冰冷坚硬的钢铁洪流冲刷着他的神经,将所有私人情感涤荡干净。
他不再是祁连山,他是一个正在接收共和国最高密令的上将。
最初的意外,父亲本能的担忧,此刻的凝重,所有情绪在他胸中翻滚、碰撞,最终被巨大的使命感锻造成了一块坚不可摧的军令状。
这是国家赋予祁家的信任,也是祁家必须承担的责任。
他的脑海,瞬间变成了一座尘封的档案库,厚重的金属门在记忆中轰然开启。
那些泛黄的绝密档案,带着硝烟与血的味道,一页页极速翻过。
一张张被战火与烈日雕刻过的坚毅面孔,如老旧的胶片般闪烁不定。
名字、代号、战绩、性格评估……一个军人一生的心血,此刻正汇聚成奔腾的数据洪流。
“我手下的兵,个个都是好样的。”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锋利而又无比骄傲地一闪而过。
能打的,不怕死的,在他的记忆档案库里,实在太多了。
但这一次需要的,远不止于此。
它需要一种被逼到绝境、被踩进泥潭,还能从地狱里爬出来,爆发出野兽般求生**的狠劲。
同时,这头嗜血野兽的骨子里,又必须干净得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纯粹的璞玉。
在纷乱如风暴的记忆中,无数张坚毅的面孔快速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决。
太油滑,太年轻,太冲动,或者……牵挂太多。
最终,一个沉默寡言、眼神像荒原孤狼一样的身影,渐渐在他脑海的深处,变得无比清晰。
“有一个人,或许最合适。”
祁连山沉声说道,他的声音仿佛在确认一件终极武器的最终参数,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金属的质感。
“他叫赵猛。”
“我麾下最精锐的特种作战旅的兵王。”
“三年前一次跨境任务,为了掩护战友,右腿膝盖被炸伤,落下了难以根治的病根,不得不退役。”
“这人,平时不爱说话,闷得像块石头,在部队里几乎没什么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