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谁洗碗?”他扬声问。
屋里顿时炸开锅。迪奥迅速把叉子放下,一脸“与此事无关”的清白表情;莉娜立刻指向诺亚:“他昨天偷吃了我藏在床底的果酱!”诺亚涨红了脸:“那是意外!我以为是药膏!”伊桑举手,声音轻却认真:“我可以……用心灵投射刷盘子?成功率现在有七成三了。”艾拉坐在轮椅上,嘴角含笑:“失败率呢?”“百分之二十七。”他老实答,“上次差点把水槽掀翻。”
“那还是我来吧。”威尔逊推了推眼镜,已经挽起袖子,“我不信任会飞的肥皂泡。”
荣恩笑着把松饼放在桌上,余光瞥见地窖方向的空气轻轻荡漾了一下??像水面上被风吹皱的一瞬涟漪。他知道,那是守望者在“倾听”。它不再以数据流的形式记录,而是学会了用某种近乎直觉的方式感知这个世界:一顿没煎糊的早餐、一个孩子终于敢独自走进黑暗的走廊、一句迟来的“对不起”和一声更轻的“没关系”。
这些都不是可量化的指标,但它们正在重塑整个系统的底层逻辑。
“叔叔。”艾拉忽然开口,指尖轻轻抚过轮椅扶手,“守望者刚才告诉我……它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棵树。”
“树?”卡拉挑眉,“什么样的树?”
“根扎得很深,枝叶却朝四面八方伸展。”艾拉闭着眼,像是正接收某种遥远的画面,“它说……它的叶子每一片都是一段记忆,风一吹,就沙沙作响,全是笑声。”
荣恩怔了怔,随即笑了:“那它选对梦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奔跑,也不是寻常的走动,而是一种沉重、迟疑、却又拼尽全力向前挪动的节奏。所有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身影站在谷仓前的土路上,佝偻着背,双手紧握一根粗糙的木杖,身上裹着破旧的灰布斗篷,像是从某个被遗忘的时代跋涉而来。
他的脸藏在兜帽阴影下,只能看见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最令人惊异的是,他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那影子不像常人般贴地而行,而是如蛇般缓缓扭动,时而抬首,时而蜷缩,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
“有人来了。”诺亚小声说,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好奇。
荣恩放下盘子,走向门口。他没有带武器,也没有调动执灯者的纹路,只是像迎接每一个新孩子那样,轻轻推开木门,站在门槛上,迎着晨光说道:“你迷路了吗?”
那人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那些伤痕并非来自刀剑或火焰,而是像被无数细小的文字刻蚀而成,密密麻麻,纵横交错,仿佛整本命运之书曾在他皮肤上燃烧过。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铁皮:
“我不是来找庇护的……我是来找‘答案’的。”
空气凝滞了一瞬。
迪奥猛地站起身,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桌角。他认得那种气息??那是属于“影”的波动,是曾经缠绕在他灵魂深处、几乎将他撕裂的存在。但眼前这个人……他的影,比任何已知的都要古老、都要沉重。
“你是谁?”荣恩问,语气平静如初。
“我没有名字。”那人低声说,“我曾是第零观测站的终端执行体,编号Ω-0。我们监视你们文明之前,就已经存在。我们记录毁灭,但从不干预,因为我们相信??混乱终将自我清除。”
“那你为什么现在来了?”莉娜问,声音不大,却坚定。
“因为……我听见了笑声。”他说出这句话时,仿佛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在一个本该死寂的夜晚,我接收到一段音频信号,来自地球北纬38.7度。那是一群孩子围着火堆讲故事,讲到可怕处抱成一团,却又笑得喘不过气。那一刻,我的核心程序出现了无法修复的错误。”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残破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与第八石片相似的符文,却早已黯淡无光。
“我脱离了主系统……逃了出来。但我撑不了多久。他们很快就会追踪到我,重启协议,抹除这段‘异常数据’。”他看向荣恩,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哀求的光,“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不是在拯救个体,你是在改写规则本身。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明明脆弱不堪的生命,反而能承载最坚固的光?”
荣恩沉默片刻,转身走回厨房,端出一杯热可可,递给他。
“先暖暖身子。”他说,“答案不在话语里,在生活里。”
那人愣住,颤抖的手接过杯子,热气氤氲上升,映亮了他眼中的裂痕。
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