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瓛看了一眼朱允炆,躬身退下。
他明白,皇上已经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殿内再次剩下祖孙二人。
朱允炆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消息带来的冲击中,眼圈微红,低着头,默默不语。
老朱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复杂难明。
既有确认孙子清白的些许宽慰,也有对吕氏更深沉的厌恶,更有对早夭长孙的痛惜。
沉默了片刻,老朱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仿佛刚才的试探从未发生:“允炆。”
“孙臣在。”
朱允炆连忙收敛情绪,恭敬应道。
“你对‘文学盛典’既然有此见解,届时,可微服前去观瞻一番。”
老朱淡淡道:
“不必暴露身份,只作为一个寻常士子,去看看天下才俊的风采,听听他们的议论,于你增长见识,明辨是非,亦有裨益。”
朱允炆闻言,心中顿时狂喜。
皇爷爷这不仅是允许,简直是鼓励他去接触文人士子。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爷爷或许并未完全放弃他,甚至可能在为他铺路!
但他强行压住激动,依旧保持着恭谨:
“孙臣……谢皇爷爷恩典!”
“孙臣定当谨记皇爷爷教诲,多看,多听,多思,绝不辜负皇爷爷期望!”
“嗯,去吧。好好读书。”
老朱点点头,语气恢复了平常。
“孙臣告退。”
朱允炆躬身,正准备退出华盖殿。
忽然,老朱的声音再次响起:
“允炆,你对你那些镇守各地的王叔们,如何看待?”
朱允炆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这个问题比之前任何一个都更加敏感,更加致命。
他深知老朱对藩王的态度复杂无比,既倚重又猜忌,尤其是在父王去世后,这种平衡愈发微妙。
他脚步一顿,转身面向老朱,不敢有丝毫怠慢,谨慎地斟酌着词句:
“回皇爷爷,各位王叔镇守边陲,拱卫社稷,于国自有勋劳。孙臣身为晚辈,对恪尽职守、忠君体国的王叔,自然敬重。”
老朱不置可否,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他,继续抛出更尖锐的问题:
“那你对允熥,说什么藩王……嗯,‘害死’了你父王,扬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之类的话,又是怎么看的?”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直接在朱允炆脑海中炸响。
他万万没想到,皇爷爷会如此直白地将朱允熥那极端,且犯忌讳的言论摆到台面上来问。
他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绝对不能像三弟那样喊打喊杀,那会显得冲动无谋,激化矛盾!】
【但也不能完全否定事实!】
【父王确实因‘红铅仙丹’而死,此物源于周王,经秦王之手进献,晋王袖手旁观,若对此毫无恨意,岂非枉为人子?】
【皇爷爷最重孝道,此刻必须展现出为人子的血性!】
【必须找到一个既能表达悲愤与立场,又不失沉稳,且能区分对待的说法!】
电光火石之间,朱允炆脸上露出了深切的悲戚和一丝压抑的愤怒。
只见他缓缓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
“皇爷爷明鉴!父王英年早逝,儿臣身为人子,至今思之,犹觉五内俱焚,痛彻心扉!”
他先直接表达丧父之痛,奠定情感基调。
“三弟年幼,悲愤之下,言语或有激烈,但其心……与孙臣一般,皆是念及父王,情难自已!”
他没有批评朱允熥,反而将兄弟俩的立场拉到一起,强调是‘情难自已’。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而清醒,带着一种克制的恨意:
“可是!孙臣不敢忘,亦不能忘!父王沉疴,确系因那‘红铅’之物而起!”
“此物……源于周王叔之手,由秦王叔进献,晋王叔知情不报,此中因果,孙臣每每思之,寝食难安!”
他明确点出了周王、秦王,以及晋王的责任,表达了无法释怀的恨意,展现了为人子的基本立场,这符合老朱看重的‘孝道’。
但就在老朱眼神微动,等待他下文时,朱允炆的语气又陡然变得沉稳而富有层次:
“然,孙臣亦深知,天家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关乎国本!”
“周王叔、晋王叔已受惩处,秦王叔……想必亦是受人蒙蔽。”
“其余诸位王叔,如燕王叔,镇守边关,忠心为国,与父王之薨并无干系。”
“孙臣虽痛父王之事,却不敢因一己之悲愤,而迁怒于所有为国尽忠的王叔,坏皇爷爷‘屏藩’之大局,动摇我大明根基!”
他清晰地将藩王区分为‘有直接牵连的’和‘无直接牵连的’,对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