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重新融入密林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官道上,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和渐渐远去的马蹄回音。
张飙骑在马上,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杀人的事,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面对的饶州卫上。
死士的出现和‘狴犴’纹身的确认,如同两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心头,也点燃了他更强烈的斗志。
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事,冷不防地问道:“宋佥事!当初潜入刑部大牢刺杀沈浪他们的刺客,是否也有‘狴犴’纹身?”
宋忠闻言,瞬间头皮发麻,不由道:“大人的意思是,这帮人与谋害太子的人.是一波人?”
“呵,谁知道呢?”
张飙冷笑一声,目光变得更加锐利。
与此同时。
距离饶州卫不远的一处官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灯火通明的大堂里,人声鼎沸,酒肉香气混杂着粗豪的笑骂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居中主位上,坐着一位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将领,正是此前被老朱召回京城述职,加封太子太傅的凉国公蓝玉。
他卸了甲,只穿着一件锦袍,却依旧掩不住一身久经沙场的悍勇之气。
此刻,他正抓起一只肥嫩的羊腿,大口撕咬着,油渍沾满了胡须也毫不在意。
周围围坐着的,是他麾下几名最为倚重的义子和心腹将领,个个都是膀大腰圆、杀气腾腾的汉子。
“他娘的!这京城的酒,就是比边塞的淡出个鸟来!”
一名唤作蓝龙的义子仰头灌下一碗酒,抹了把嘴,粗声粗气地抱怨道。
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更添几分凶悍:“义父,这次回京受赏,固然是好事,可想想四川那边,真他娘的不过瘾!”
他挥舞着油乎乎的手,唾沫横飞:
“就抓了俩叛军头子,宰了些不成器的俘虏,四川、云南那片地界,瘴气弥漫,山高林密,叛军就跟地老鼠似的,根本没能彻底扫平!”
“依我看,就该让咱们再待个一年半载,把那群不开化的蛮子连根拔起,杀个干净,那才叫痛快!”
“蓝龙说得对!”
“就是!还没杀过瘾呢!”
其他几名义子也纷纷附和,脸上都带着征战沙场后的亢奋和对未能尽全功的遗憾。
对他们这些以军功立身的武将而言,平定叛乱、斩将夺旗才是正途,回京受赏固然荣耀,却总感觉少了些刀头舔血的刺激。
蓝玉听着义子们的嚷嚷,哈哈一笑,又灌了一口酒,眼中也闪过一丝意犹未尽:
“一群猴崽子,就知道杀杀杀!”
“仗有得你们打!皇上召咱们回来,自有皇上的道理!”
话虽如此,但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桀骜,显示他内心其实与义子们想法类似。
老朱对功臣的猜忌,他不是不明白,但他始终觉得,只要自己不造反,以老朱对自己的倚重,绝对不会动自己。
更何况,自己可是太子朱标的‘舅父’,以老朱对朱标的宠爱,怎么可能动他这个忠于朱标的大将。
然而,就在这时,坐在蓝玉下首一位面容清瘦、留着山羊胡的文士,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他是蓝玉的心腹谋士,姓柳,人称‘柳先生’。
柳先生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公爷,诸位将军,此番回京,固然是荣宠加身,但依在下看来,恐怕……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啊。”
轰!
此话一出,喧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了几分。
蓝玉啃肉的动作顿了顿,挑眉看向他:
“哦?柳先生何出此言?老子刚打了胜仗,皇上加封太子太傅,召我回京,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公爷,可不一定是好事。公爷,您想想近来京中发生的事。”
柳先生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傅友文贪腐案牵连甚广,太子爷薨逝的真相,皇上似乎一直在暗中调查,秦王因此被废守陵,晋王被囚凤阳,连周王如今也被圈禁在应天……”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透着诡异和凶险。”
他顿了顿,观察着蓝玉的脸色,继续道:
“还有,开国公前日派人送来的密信,您也看了……皇三孙殿下如今也被变相囚禁在宫中。若皇上此番召公爷回京,是存了……飞鸟尽,良弓藏的心思……”
后面的话他没敢明说,但在座的都是刀口舔血过来的人,岂能不明白?
功高震主,兔死狗烹,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蓝玉的几个义子闻言,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连最莽撞的蓝龙也收敛了张狂,看向蓝玉。
蓝玉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