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众目睽睽之下,谢晋白没有多看她一眼,而是对沈庭钰道:“昨夜多有叨扰,天色不早,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是,”沈庭钰微微颔首,拱手施礼,“下官恭送殿下。”
谢晋白嗯了声,转身上马车前,目光在崔令窈身上一晃而过。
眉眼疏冷,仿佛真的在看一个没有关系的陌生姑娘。
丝毫瞧不出,昨夜他还抱着她不肯撒手的缠腻。
也是…
这人惯会做戏。
想到当日李婉蓉进门,他不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冷淡至极,对李婉蓉倒是纵容的很,崔令窈不由冷哼了声。
其实,她的声音很轻,但谢晋白听力极佳。
都已经准备上马车的男人,听见这声冷哼顿了一瞬。
有心想问问她又怎么了,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到底还是没有回头。
车轮缓缓转动。
很快,消失在眼前。
沈庭钰接过她手中的空碗,道:“上车吧,咱们也该动身了。”
他没再问她,是不是已经接受跟谢晋白重修旧好。
崔令窈自然也不会主动续上方才的话题。
整顿好行囊,又灭掉篝火,确定没有遗漏,车队再次上路。
接下来的两天,天气越来越凉,时不时就下场雨。
沿途可见秋季的荒凉。
踩着满地的枯黄,平洲城到了。
在沈氏死的第二天,国公府就派了人,先行一步快马加鞭回裴家报丧。
裴家也是平洲的大户人家,不过跟京城国公府比起来,就不够看了。
尤其这些年,族内人才青黄不接,在裴述死后,朝中无人,最有出息的族人,如今不过一个五品地方官,正愁族中前程。
接到消息,听闻是国公府嫡长孙亲自扶灵回来,自然不敢怠慢。
算着可能到的日子,更是提前几天就在城门口日日候着。
沈家车队后头带着沈氏灵柩,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一进城,就被裴家认出,迎了上去。
车内,崔令窈正闭目小憩,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没一会儿,沈珥的声音响起。
“公子,”他在外头禀道:“裴家人到了。”
崔令窈睁开眼,就见沈庭钰掀开车帘,“都来的是谁?”
如果只是奴仆,或者是小辈,那他们就无需下车。
若是……
“是裴氏几位族老,有两位自称是裴姑娘的祖父祖母。”
原主的祖父祖母。
三年未见,如今竟亲自来城门迎接。
做孙女的,自然不能端坐马车,连面都不露。
崔令窈整理了下衣裙,又摸出铜镜理了理鬓发。
沈庭钰看的笑了,问:“你有她三年前的记忆吗?”
她,自然是指裴姝窈。
崔令窈道:“隐约还记得点。”
她倒是不怕原主的祖父祖母能看出端倪。
裴姝窈的祖父祖母有三子一女,膝下子孙满堂,对一个丧父的孙女并没有特别宠爱。
甚至怨她不是个儿子,让长子断了后。
从始至终,都只有沈氏对女儿是掏心掏肺。
若不是沈氏重病在床,外加崔令窈才来没几天,她就撒手人寰,只怕要不了多久,沈氏就会是第三个看出她并非裴姝窈的人。
整理好着装,崔令窈由沈庭钰扶着下了马车。
不远处,立着一行人。
看上去年纪都挺大,最中间的两个,正是记忆中的祖父祖母。
崔令窈几步走上去,下巴微含,双手交叠于右腹,屈膝福礼:“令窈见过祖父,见过祖母。”
出门在外,她并没有盛装打扮,一身浅色襦裙,发式更是简单,只簪了只素钗,全身上下再找不出一件饰品。
素净成这样,立在那里,却足够吸睛。
一身淡然自若的气质,非等闲人家能养的出。
只怕整个平洲城,也再难寻出第二个。
三年不见的孙女,亭亭玉立出现在面前,如改头换面般,行个福身礼都行的仪态万千。
还是皇城底下养人,就是国公府嫡出姑娘也不过如此了。
裴老夫人怔了一瞬,急忙将孙女扶起,“快抬起脸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崔令窈依言抬头。
裴老夫人细细端详许久,眼神亮了又亮,最后竟是红了眼,哽咽道:“像你父亲。”
她那惊才绝艳的长子。
老夫人身后机敏的丫鬟急忙递上帕子。
裴老爷子拍了拍老妻的肩,对孙女道:“此地人多眼杂,不便叙话,先…先带着你母亲归家吧。”
其余几位裴氏族老,也都表现的十分和蔼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