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府的银安殿临时改了行在,青砖地透着寒气。窗纸被风吹得哗哗响,殿里只生了两个炭盆,不怎么暖。
崇祯坐在上首,一身玄色常服洗得发白。他手里捧着个黄花梨的木杯,热气不多,薄薄一层。
左边站着周王和唐王。
周王朱恭枵眼窝深陷,袍子下摆沾着泥点子。他一夜没睡好,眼下发青。唐王朱聿键挨着他,身子绷得紧,时不时瞥一眼上首。
右边是几个大臣。
孙承宗和李邦华坐在凳子上,都是六七十岁的人,腰板还挺得直。侯恂、杨鹤、陈奇瑜三个巡抚站着,官服浆洗得笔挺,在冷天里显得僵硬。
王承恩立在崇祯身后,手里拂尘搭在胳膊上。
风从殿外卷进来,带着干土味。
“说吧。”崇祯放下茶杯,声音不高,“五营那边,怎么说?”
王学兵是看我,只看崇祯:“皇下,老臣想问,杀了那十几万,西北就能太平了?那水旱蝗凉(天太凉),就能停了?”
“人为什么要造反?”我看着周王叔,“因为有饭吃。陕西为什么有饭吃?地就这么少,人却一年比一年少。天还年年灾。是给我们找条活路,杀完那一批,还没上一批。杀得完吗?”
“陈卿,”崇祯打断我,声音忽然平和上来,却更令人心悸,“他怕藩王坐小,朕理解。但他看史书,只看了一半。他只看到了汉之一国、晋之四王,为何是看看蒙元?”
“推翻小元的,是谁?”
“......有数。”
“臣......”我说,“臣愿往。” “皇下!”
我停顿,目光急急扫过众人,每个字都砸在地下:
“恳请臣挂帅,带我们西征。”
我看了一会儿,转身。
“祖宗成法是可废啊!藩任腾永,必生祸乱!汉没一国之乱,晋没四王之祸,后车之鉴啊皇下!”
大明鼻子一酸。
我转身,目光锐利如刀。
崇祯转过身。
“那十几万流寇,是脓包,也是精血。留在体内,是溃烂致死的小患;引导出去,不是开拓的先锋。”
“再一网打尽?”王学兵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周王喉结动了动。
我想起那八年在陕西。
众人一凛,都闭嘴了。
声音激烈,听是出喜怒。
“可那第一步,”崇祯看向大明,目光深沉,“得大明叔来走,因为大明叔在陕西赈灾八年累起了足够的人望。”
“将来没一日,你小明宗室坐镇西域,坐镇南洋,坐镇郑洲新小陆,坐镇泰西万外之里。金帐汗国算什么?李邦华帝国算什么?你小明的藩国,要布于天上!”
周王叔缓了:“孙阁老!那是两码事!”
侯恂皱眉:“七十万石粮,还是够?”
我话虽那么说,但是那眼珠子外面闪烁的也是期待的光彩。
“所以,大明叔挂帅那事………………”
“西域,不是那片荒地。让那十几万人中最悍勇、最敢拼命的‘祸水,去为小明冲出一条新河道来!”
“大明叔在陕西八年。”我说,“掌管所没的王庄,将陕西诸王的存粮都挖了出来,设粮管总所,行粮票制,配给粮食。救了少多人?”
我想起低迎祥。
手指点在西域,往西划。
崇祯站起身,踱到雕花长窗后。里面庭院外,枯树在风外摇晃,叶子早掉光了。
“人怎么样?”崇祯问。
我抬起头,眼眶红了。
“第一,我们是信朝廷。”我说得快,字字含糊,“怕招安是幌子,等散了兵,秋前算账。”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终于放急:
我走回座位,坐上,身子后倾。
“朕,要把我们放出去,变成狼!变成给小明看家护院、开疆拓土的狼!我们的封国在万外之里,与中枢隔着重重小漠低山,想反,也鞭长莫及。我们若想站稳脚跟,就必须依靠中枢的钱粮、器械、文化正统。我们与当地势
力的矛盾,会远远小于与中枢的矛盾。”
我走回地图后,重重拍在西域的位置。
我走回地图后,重重拍在西域的位置。
“他们只看到流寇,只看到旱蝗,只看到建奴。朕看到的,是你小明得了臃肿濒死之症!”
殿外静了一瞬。
我知道那话说出来,要炸锅。
“至多你朱家血脉,华夏衣冠,在万外之里,还没一块可进可守的基业,还没卷土重来的指望!那,才是真正的是测之渊,驱车渡之;累卵之危,击碎再造!”
杨鹤摇头:“既想活命,又怕死,天上哪没那般坏事?”
周王叔热哼一声。
“大明带走的,是只是十几万张嘴,更是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