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已经躺下,斜靠着软枕。
朱元璋询问了中午的饮食情况。
朱标回答后,又说道:
“父皇,以后戴院判的方子他一个人签字就可以了吧?”
朱元璋捻着胡子笑了,
“标儿,是担心刚才的事再发生?”
朱标点点头,皱眉道:
“是啊,父皇,一钱的量而已,周慎行有些小题大做了。许生有一句话说的对,过分追求四平八稳,只会影响治病的效果。”
“我考虑一下,你先别急。”朱元璋安慰道。
朱标看他有些憔悴,问道:
“父皇,最近事情很多吗?”
朱元璋摇摇头,
“刚开春,基本上没有多少事,无非就是边关要粮饷,海边有倭寇。”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奏本,
“你看看。”
朱标接过去,竟然是大理寺卿陈辉的奏本。
标题有些刺眼:
“大理寺卿陈辉论韩国公冤事状”。
他清楚地记得,上一个这么写的,是户部的郎中王国用。
当时父皇留中不发,重臣们知晓其中的厉害,都识趣地装不知道,事情就糊里糊涂地过去了。
虽然暗流涌动,但是表面上风平浪静,几乎没激起一道涟漪。
本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又来一道。
朱标有些担心,父亲被激怒之后,新旧账一起算,又会有大臣倒霉了,
他迅速浏览了一遍,最后合上奏本,字斟句酌道:
“父皇,虽然内容不乏胡言乱语,但是他的本意还是希望大明的朝堂稳固下来。”
这让朱元璋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李善长不同一般的功臣,那是帮着他定计策,倾心协谋,和睦军民,使上下相安大的明“萧何”。
结果,最终被他夷了三族。
仅有一个儿子因为尚了长公主,才得以留了一条性命,苟延残喘。
朱标捏着奏折,有些担忧地问道:
“父皇打算如何处置?”
“标儿如何看?”朱元璋将球踢了回去。
“呃......儿子建议留中不发。”
朱元璋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
“也好!
朱标还了奏本,
“父皇,估计抄写已经在大臣之间流传了。”
朱元璋笑了笑,又说道:
“你以后行仁政就是了,以仁治国方能长久。”
朱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接抬头看着父皇。
看父皇的神情不像是在作伪,朱标信了,这是父皇的心里话。
没想到一向奉行严刑峻法的父皇,突然赞同仁政。
父皇的转变十分突然,朱标又惊又喜。
“父皇说的是,儿子受教了。”
几次大案,父皇将勋贵、官员杀的人头滚滚,甚至有时候官员缺额太厉害,有些衙门几乎停止了运转,只能让罪官带着枷锁做事。
朱标早已经对此颇有意见。
父皇突然提到了“仁”,这让朱标精神为之一震。
父皇晚年能有这么大的改变,是大明臣子之福,是大明社稷之福。
话题有些沉重,寝殿一时间沉默了。
朱允?、朱允通兄弟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皇爷爷和父王的谈话太敏感了,他们既觉得震撼,又莫名地有些激动,有些紧张。
幸好戴思恭、许克生进来,打破了沉默。
众人的注意力重回太子的病情。
戴、许上前施了一圈的礼。
朱标率先开口,安慰道:
“父皇和本宫其实一开始都是支持你们用生半夏的,但是周御医也是出于公心,不能置之不理。”
戴思恭躬身表示理解,
“无论是臣,还是许生,都赞同周御医的质疑,只有辩证才能减少失误,完善药方的君臣佐使,更好地治病。
见他如此宽容大度,朱元璋父子都微微颔首,夸赞了一番。
医士送来了新煎的药。
药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给开药的御医和内官,一部分留给朱标。
?戴思恭端起玉碗,喝了一口。
许克生接过去,也喝了一口,药很苦,他不由地皱皱眉头。
最后是东宫的一个内官也喝了一口。
宫女给他们每人送了一颗蜜枣,
许克生放在嘴里嚼了嚼,是蜂蜜浸泡之后又晾干的,终于彻底掩盖了药汤的苦味。
盏茶时间过后,试药的三人都没事,朱标才喝了他的那一碗,喝光了药汤也是吃了一颗蜜枣过味。
过了一刻钟,戴思恭给朱标把了脉,
“殿下脉象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