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缇骑们还从周朔平家中的密室中搜到了一个香炉,里面是匆忙烧毁的纸页灰烬。这些纸页灰烬似乎是另外一本账册,上面的金额同样庞大,只可惜关键信息已经被抹除,一时间无从查起。”
“最后,”周行章一字一顿,“王兼明今晨已然认罪,说赵首辅呈交的那一本黄册,是他命人伪造的,也是他命人从印监手里瞒天过海便来的印章。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人所为,赵首辅并不知情。
听到这一句,太后冷笑一声:“他们拿哀家当傻子不成。”
“赵公绥此人老谋深算,但凡有风险之事,从不亲自出面,而只任由爪牙代为行事。所以此间种种,最多也只能了解在王兼明身上,对赵公绥本人却撼动不了分毫。下官以为,周朔平密室中的账簿应该是与赵公绥有关,赵公绥家中必然也有类似
的账簿,可惜我们没有直接搜查的理由,甚至这本账簿早已被他家人烧毁。”
王兼明自知罪不容诛,索性罪加一等也不在乎,只要能保住赵公绥,那必然就能保住他自己全家。
而赵公绥也因此才能如此淡定自若。
“今日兵部有两位侍郎罢官,肯定太后宽恕赵首辅,他们选在王兼明认罪后这个档口,难免有逼迫君上之意。”
“既然他们要罢官,难不成哀家还能没有大臣用?”太后靠在圈椅上,“羽林卫副总兵徐奏钧与李克迈都是跻身行务二十年的老臣,将他们两人调到兵部去,哀家也放心。那两位罢官的侍郎既然愿意求情,便让他们好好歇着。”
太后打定主意要把兵部抓在自己手里,纵然大动干戈伤筋动骨,也绝不心慈手软。
“至于王兼明,流放到西疆去罢。”言罢,她又抬起眼睫,“该如何做,你明白。”
周行章自然知道,太后的意思便是,不要让王兼明活着到西疆。
“那赵公绥呢?”
“他啊。”太后轻轻摇头,“动他,太难。证据依然不够多。哀家还要再想想。”
周朔平死了。
若是他还活着,会不会能供认出赵公绥与他勾结在一起的口供。
也是不是能挖出赵公绥意图烧毁瀛坤阁的不臣之心。
太后有些后悔把这个人交给皇帝来审讯。
在周行章走后,她独自走到窗边,在这里能看见关押赵公绥的偏殿中还亮着一盏灯。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基于她潜意识的反应,她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真的处死赵公绥?
太后一向喜欢审视并直面自己的内心,她也向来能将理性与感情分开。
于理性上,她知道自己早晚要杀了赵公绥。
可感情上,真的能如预想的那样洒脱吗?
*
另一边,祁瞻徇命人审讯内库印监数日,仍没有什么进展。他只咬死了一句“以为是孟司记”来取印,便没了第二句话。
即便如此,祁瞻徇心里也明白,这件事少不了赵公绥在背后搅弄风云。
越想到赵公绥,他心中的火气便愈发难以平复。
尤其是那一日他在慈宁宫外听过他与太后的对话,心里更是窝火。
直到第三日,祁瞻徇将印监的女儿带进了天牢里。
那个六七岁的女孩儿哇地一声哭起来,一口一个爹爹地叫。
印监也紧跟着老泪纵横。
祁瞻徇问他:“想不想和你女儿团聚?还是说你受过的苦,也想让你女儿也尝一尝?”
印监终于怕了,他哆哆嗦嗦地告诉祁瞻,是赵公绥身边的一名小太监取走了这枚兴平年的核查印,他根本没有胆子违逆赵公绥的意思。
最初一刻,听他如此说,祁瞻徇只感受到了滔天的怒意。
可渐渐的,又从其中感受到一股古怪的酣畅。
人总是怕死的,你可以不怕我,也可以不怕我手中的权力。
可但凡你怕死,也怕身边的人死,那么只要我有随时剥夺你们生命的权力,你们终将臣服于我。
他拿了印监的口供,宝仁问他如何处理这名可怜的印鉴。
祁瞻徇想了想说:“杖毙。”
“那他女儿呢?”瞻徇道,“的确麻烦,你觉得怎么办好?”
他本想说也杖毙,可是这女孩儿的额头长得有点像郁仪,让他下不去手。
“叫她回家去吧,给她五两银子葬父用。”说罢拿着这份口供,打算去慈宁宫里见太后。
*
走进慈宁宫时,祁瞻徇只觉得宫中灯火都要比从前更亮。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背都要比从前挺拔。
他将印监的口供拿给太后:“儿臣以为,这件事和赵公绥逃不开干系。
那时天已过黄昏,这是祁瞻徇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母亲在做出处理朝政之外的事。
太后在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