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能彻底得到一个赎罪般的解脱。
张濯的话音才落,那根本就不坚韧的柳枝应声而断,他们两人又再一次被河水裹挟着向下游飘去。
江心布满嶙峋的怪石,张濯把郁仪护在怀中,越拖越紧。
他说:“我怀中有一枚花火,你若能上岸,便将它擦燃,会有人来救你。”
他还说:“若我死了,我府上的东西你可自取,不论是钱帛资币还是舟车房契。
他还说:“你不要觉得愧疚,这条路都是我自己选的。”
“你闭嘴。”郁仪道,“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听的。”
她从怀中拔出张濯赠与她的匕首,狠狠扎进河床松软的泥土中。
随着惯性向前飘出近一丈远,终于堪堪停下。
这里水势稍缓,脚下可以踩到随水摇荡的藻荇。
两个人都已力竭,郁仪道:“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张濯道:“这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他侧身挡住背后的江水,一手扶着匕首,另一只手摆出一个供郁仪借力的姿势:“来吧。”
此刻显然不是讨价还价的好时机,所以郁仪也没有犹豫。
她踩着张濯的臂弯,抓住江堤上的一棵小树,终于爬了上去。
郁仪回过身,趴在岸边对着张濯伸出手:“来。”
在这清冷的秋日早晨,岸上那个浑身湿透的女孩子,眼底流淌出的满是坚韧与顽强。
张濯握住她的手也爬上了堤岸。
他们两个人并肩躺在枯黄的秋草中喘息良久。
那把匕首被白浪彻底吞噬在了河水深处。
张濯从怀中掏出用油纸包裹着的花火,却被郁仪按住了胳膊。
“我担心他们还有同伙在附近,我们现在点燃花火,若他们的同伙赶到,只怕我们在劫难逃。”
她抬起眼睫:“听我一次,显清。”
张濯蓦地笑了:“你啊。”
他抬起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似乎是为了躲避日光的照晒。
“既然这么叫了,可不许再改口了。”他又轻道。
郁仪坐直身子:“自然是不会改的。”
日光焚金,光华普照。
张濯的唇角勾起:“你的小字是叫窈窈?”
“嗯。”郁仪平声道,“我母亲起的。”
他轻轻把挡住双眼的手放下来:“欲为万里赠,香香山水隔?”
“不是。”郁仪道,“是至道之精,窈窈冥冥'的窈窈。”"
这一句取自庄子,意思是道之所在,高深玄妙。
所谓窈窈,便是高深的意思。
“凡人见这字,总会想到‘窈窕淑女'上去。”张濯道,“你母亲是不同凡响的人。”
“她喜欢看书。那时候她已经不大看过去常看的经史子集了,但是她还是想从那些书里为我选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她送给我的,除了生命之外,最珍贵的礼物。”
不能忘的东西太多了。这一生能与她有情感纠葛的人又太少了。
所以她来到了紫禁城,依然没有改掉自己过去的名字。
当年在扬州时,平恩郡主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过她的真名,所以别人都只知道她小字叫窈窈。
张濯亦坐直身子,擦燃火石,点起一堆篝火,好让他们两人尽快烤干衣物。
两人一左一右对着篝火坐着,良久都没有再说话。
郁仪突然站起身,走到张濯身边坐下。
在火苗噼啪燃烧的声音里,她说:“你受伤了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张濯摇头:“不曾。”
郁仪指着他的衣服,上面涸开一圈淡淡的血痕:“撒谎。”
她的发丝不滴水了,人也恢复了一些力气:“让我瞧瞧。”
张濯握住她的手:“下山要紧,我不碍事。”
他便是这样一个,就算是死,也要嘴硬的人。
他要松开她的手,郁仪又反握回去,张濯用了两分力气想要挣脱,郁仪却又不肯。
到底是张濯先认输了,他总是害怕会弄疼她。
“将我方才讲的话都忘了,可好?”他同她商量。
“不好。”郁仪毫不留情地回绝,“君子理应一言九鼎。”
“我不是君子。”张耀正色道,“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郁仪说:“你若不是君子,那我就更不会听你的话了。”
张濯被她气笑了:“伶牙俐齿。”
他分明没有回答郁仪那个关于“喜欢还是不喜欢”的问题,她却好像早已将答案了然于胸。
是他对她太宽纵。
也是他从来没有忍心真的拒绝过她。
“雁回山下有农舍,我们只要下了山就能找到歇脚的地方。”郁仪道,“到了那时候,我们就安全了。”
她站起身,张濯也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