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讲情谊二字,注定是要错付的。
“赵公子暂且住在此地,禅房外都是我府上的精锐,不会出事的。”张濯站起身,“需要什么也可以对他们提,他们都会满足赵公子的。”
“多谢。”赵子息对着张濯露齿一笑。
衰草枯杨,满眼蓬蒿。冬日的太阳都是白惨惨的挂在天上,好似再也发不出光与热了一般。
芦苇荡下已经干涸缺水,只有如同狗尾一般的芦苇叶气息奄奄地生长在堤岸旁边。
似乎这样的日子,天生就是留给人送别用的。
曾万坐着囚车,一路摇摇晃晃从大牢穿过喧闹的街市,来到高耸巍峨的城门之外。
已经到了年尾,街上的行人比以往还要少一些。唯有几家沽酒的铺子生意最为红火。
天气冷,喝两杯酒暖暖身子总归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曾万的腿伤未愈,神色冷淡,好像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的事,让他那颗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变得彻底麻木。
囚车停下,锦衣卫拿着刀鞘敲了敲囚车的栅栏:“喂!有人来送你了!"
曾万的眼睛微微一亮,可待他看来人的时候,他的神色又冷淡下来:“怎么是你?”
站在路边的人是张濯,而不是苏郁仪。
“你以为是谁?”张濯走到他的囚车前。
“我知道她恨我。”曾万道,“我对不住她。”
随后,他的神色又警惕起来:“你不会还想从我这里打听出什么消息来吧?”
曾万还在拿张濯当一个伪君子。
张濯神色一哂:“你以为你很了解她吗?这十五年来,你又为她做到了什么?”
这一句把曾万问住了,他讪讪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张濯从袖中拿出银子交给那名锦衣卫:“我想带他去个地方,两个时辰之后送他回来。”
锦衣卫垫了垫荷包里银子的分量:“张大人,这不合规矩。”
张濯又拿出一张银票,一言不发地递给他。
许是银票上的数额太可观,那名锦衣卫终于闭了嘴,他指着那几个押解的人说:“来,脱去他的枷。”
一面说,一面从荷包里取出银子分给那几个人。
曾万被他们拖了下来,草草除去身上的锁枷与镣铐,张耀身后的几名长随一左一右搀扶着曾万,把他塞进了轿子里。
他们先找了个客栈给他一番梳洗,换了件衣服,随后这顶轿子把他送上了苍茫山。
前一世,张濯曾在这里一步一叩,求得一个能再见苏郁仪的机会。
今生,他又替郁仪将平恩郡主的坟茔迁到了此山之中。
曾万被人架出了轿子,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染金丝绢裙、淡黄花罗衫的年轻女子。
他猛地顿住脚,眼圈微红,想要叫她又不敢。
郁仪比他平静多了,她向侧边迈开一步,让曾万看清她身后的墓碑。
显妣垂容之墓
“她………………”曾万的手有些颤抖,“她为何会葬在此处?”
郁仪轻轻抚摸着石碑上刻着的垂容二字,轻声说:“或许今生你我都不会再见了,但送别你之前,我想,我还是应该让你再见她一面。”
“不要去扬州了,她没有被葬在扬州。”
郁仪端起墓前的酒壶,倒了一杯酒交给曾万:“你有什么话,就在此刻告诉她吧。”
曾万一时哽咽。
“垂容。”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垂容啊。”
千言万语诉不尽。
“我在晋城坐牢时,有很多话都想对你说。我每天都把心里话说给月亮,你......你都听见了吗?”
他不让人搀扶,一个人跛着腿,踉踉跄跄地走到坟墓前,一次次抚摸着石碑。
“对不起。”曾万反反复复只说这三个字。
对不起,他来得太迟,让他们二人都错过了彼此的一生。
对不起,他甚至没有机会再和她道别。
曾万将杯中酒倒进泥土里,用很轻的声音说:“若有来生,你是那坐着八匹马拉的马车,威风凛凛地从街上走过。我是那城墙根儿底下的力巴,从黄土里刨食儿吃,看都不敢看你一眼。你天生就是要当贵人的,我不识字,看不懂你写的文章,我
这种人哪能配得上你。你蒙了难,我才有幸能被你瞧见,可我宁愿你不要落难,能遇到一位懂你的良缘。我粗人一个,配不上你这神仙般的人物。
“垂容啊,若有来生,别再遇见我了啊。”
谢垂容的苦难不是因他而起,曾万却依然觉得自己也害了她。
“我也对不起你的女儿,我险些害死了她………………”
他抹了一把眼泪,抬眼看向郁仪,又看向张濯。
“窈窈,你知不知道此人屡屡入刑部向我刺探你的私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