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洗过的天空,像一块无瑕的青玉,干净得让人心慌。
赵九站在窗前。
窗外,那棵在风雪中挺立了一夜的老梅树,此刻挂满了晶莹的冰棱,在初升的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
朔州的雪,下得愈发紧了。
风卷着碎琼乱玉,在天地间织成一张无边的网。荒原之上,只有一道蜿蜒的马蹄印,自军营深处延伸向北,像是谁用刀锋在大地上划出的一道血痕。
曹观起策马奔行于队伍最前,铁甲覆身,寒光凛冽。他身后七百精骑,皆披重铠,背负长弓,腰悬陌刀,马鞍旁挂着从契丹人首级上割下的耳朵串成的“战勋带”。这些耳朵早已冻得僵硬,随马匹颠簸轻轻碰撞,发出细微如铃的声响??那是死者的哀鸣,也是生者的战鼓。
他不回头。
他知道这一去,或许再难全身而返。但他更知道,若不去,他的名字便真成了朝堂权贵口中那个“失势驸马”,成了政敌茶余饭后的笑柄。可他是曹观起!是当年以三千孤军守雁门关十七日、箭尽粮绝仍率残部夜袭敌营的曹观起!他的血,从未冷过。
“将军!”副将策马追上,“前方十里便是黑石坡,地势险要,恐有埋伏!”
曹观起冷笑一声,抬手止住全军前进。“传令:前锋三百,散开搜山;中军压阵,弓弩上弦;后队留守辎重,点火造饭。”
命令刚落,忽听远处林中传来一阵凄厉的狼嚎。
不是真狼。
是人模仿的。
紧接着,数十支火箭自林间腾空而起,划破雪幕,直扑中军!
“敌袭!!”号角骤响。
曹观起拔剑出鞘,寒光一闪,第一支箭已被斩为两截。他纵马跃上一块巨岩,厉声喝道:“放烟旗!三红一白!通知附近戍堡,契丹细作已动!”
话音未落,林中杀声四起。
数百黑衣蒙面之人冲出,手持弯刀,脚踏轻履,行动迅疾如鬼魅。他们不穿铠甲,却个个身法诡异,竟能在雪面上滑行而不陷,显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死士。
“果然不是寻常寇贼。”曹观起眯起眼,“这是宁国‘影虎卫’的步法。”
他早有预料。
此战名义上是反击契丹侵扰,实则是借机清除潜伏在边境的宁国谍网。而这些影虎卫,正是曹观明??他那同父异母的胞弟??亲手培植的秘密力量。多年来,他们以商旅、僧侣、猎户身份渗透北疆,刺探军情,甚至操控部落叛乱。如今,终于露出獠牙。
“来得好。”曹观起嘴角微扬,“我正愁找不到你们的老巢。”
他猛然挥剑,指向敌阵中央:“目标,执旗者!活捉此人,其余皆可杀!”
骑兵应声而动,如潮水般涌向林口。
一场血战,在风雪中爆发。
刀光映雪,血雾升腾。战马嘶鸣,断肢横飞。那些影虎卫虽悍勇,终究人数不足,且不擅正面冲锋。不过半炷香工夫,已有大半倒毙雪地。剩余数十人见势不妙,纷纷撤退,钻入密林深处。
曹观起却不追击。
他翻身下马,走到一名重伤未死的影卫面前。那人胸口插着一支断矛,气息微弱,眼中却仍带着刻骨恨意。
“说吧。”曹观起蹲下身,声音低沉却不容抗拒,“你们接应的是哪一路人?交接了什么?幕后主使是谁?”
那人咧嘴一笑,鲜血顺着嘴角溢出:“你……永远……查不到……真相……”
话音未落,头一歪,气绝身亡。
曹观起皱眉。他伸手探其口鼻,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服毒自尽。
“又是老一套。”他站起身,冷声道,“把尸体拖回去,剥皮验胃,看他们吞的是什么毒丸。另外,搜查所有死者贴身之物,尤其是有没有携带火漆封印的竹筒或铜管。”
亲兵领命而去。
他自己则走向战场边缘一处被踩塌的雪堆。那里,半截烧焦的布条露在外面,像是从某件衣物上撕下的。他捡起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布料是蜀地产的“云锦”,本不该出现在此地。而更关键的是,上面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香气??龙涎香混着檀木灰的气息。
这味道,他曾无比熟悉。
十年前,他在京城任职大理寺少卿时,每逢宫中召见重臣,御前太监总会点燃这种香。而那次,也正是赵衍、赵九兄弟之父??镇西侯赵崇山最后一次入宫面圣的日子。
之后,赵崇山暴病身亡,谥号“愍”,葬礼草草了事。
而现在,这种香,竟出现在一群宁国死士的衣角上?
曹观起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忽然意识到,这场边境冲突,远非表面那么简单。它像是一根线,牵动着深埋十载的旧案,也连着当下蜀地道统之争的暗流。而自己与赵九,不过是被推上前台的棋子,真正执棋的人,还在幕后冷笑。
“将军!”一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