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扫过这间破败的屋子,最终落在墙角。那里堆着一些散乱的、受潮发霉的稻草,似乎是原本用来铺床的,后被随意弃置。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从硬板床上挪下来,双脚触地的瞬间,虚软几乎让他栽倒。他死死扶住冰冷的墙壁,稳住身形,然后像蹒跚学步的婴孩,缓慢而坚定地挪到墙角。
他并非要去碰那些霉变的稻草,而是将目光投向墙壁本身。年久失修的灰砖墙面,在靠近地面的阴湿角落,生着一片片青黑色的苔藓。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刮下一些较为干燥的部分,又仔细辨认,从几块砖缝里,找到了一些同样干燥的、白色的霉斑。
若在以往,这些是污秽与衰败的象征。但此刻,在苏喆融合了多个世界知识的眼中,它们蕴含着微不足道、却可能是眼下唯一的生机——某些霉菌,或许能起到极其有限的抑制炎症作用,尤其是在没有其他药物的情况下。
他将这点微不足道的“药材”放在一片相对干净的破瓦片上。做完这一切,他已是大汗淋漓,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靠着墙壁喘息良久。
接下来是水。小禄子留下的那个粗陶罐里,只有小半罐清水。苏喆没有立刻饮用,他回忆起医疗职场界和末世生存的经验,将陶罐小心地放在破窗漏下的一点天光处,利用紫外线进行最初步的天然杀菌。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
他需要容器。目光再次逡巡,落在了屋内唯一那张歪腿桌子上的一个豁口陶碗上。碗很脏,积满了灰尘。他再次挪过去,用身上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中衣袖子,蘸取少量清水,极其节省地、一点点将碗的内外擦拭干净。每一下动作都牵扯着虚弱的身体,带来阵阵钝痛。
时间在寂静和痛苦的挣扎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传来那熟悉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小禄子闪身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兴奋和后怕。他怀里鼓鼓囊囊的,看到苏喆竟然靠坐在墙角,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连忙上前想搀扶。
“殿下,您怎么下来了!地上凉……”
“无妨。”苏喆摆摆手,声音依旧沙哑,但眼神清亮,“东西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小禄子连忙从怀里掏出几把蔫黄的草药,主要是蒲公英和少许车前草,“奴才怕人看见,没敢多弄,就这些……都是在御花园最偏僻的角落、没人注意的石头缝里抠出来的。”他又拿出一个用干净荷叶包着的东西,打开,是半个已经干硬、甚至边缘有些发霉的馒头。
“水……奴才按殿下吩咐,倒掉了一大半。”小禄子低声道,脸上有些愧疚,“这馒头是奴才从……从泔水桶边捡的,挑的还算干净的部分……殿下,您……”
苏喆看着那半个霉馒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决然取代。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他示意小禄子将蒲公英和车前草捣碎,自己则拿起那半个馒头,仔细地掰掉明显霉变严重的部分,将相对好一些的部分,一点点掰成小块。
“殿下,您让奴才留意的事,奴才打听到了些……”小禄子一边笨拙地用石头砸着草药,一边压低声音汇报,“丽妃娘娘那边,没什么动静,好像……好像完全忘了静思院这回事。三皇子前日去了校场练习骑射,得了陛下夸奖。”
苏喆默默听着,丽妃的“遗忘”正在意料之中,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认定他已必死无疑。
“太医院那边,王医正被派去给贤妃娘娘诊平安脉了,其他太医也各司其职,没人再提……提静思院这边。”小禄子的声音越来越低。
苏喆心中冷笑,果然是被彻底放弃了。
“还有……”小禄子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奴才回来的时候,好像……好像看到四皇子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在离静思院不远的那条宫道上晃了一下,就很快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四皇子?贤妃所出,素有贤名的那位?
苏喆眼中精光一闪。是巧合,还是有意?这位“贤王”,是对这边的情况产生了些许好奇,还是另有所图?他暂时无法判断,但这条信息,无疑值得留意。
“做得很好。”苏喆嘉许了一句,这让小禄子脸上顿时焕发出光彩。
草药粗略捣出了些许汁液,混合着碎叶。苏喆让小禄子将那些刮下来的苔藓和霉斑粉末混入少许,然后加入一点点清水,调成糊状。他不敢内服,只让小禄子将这些糊状物小心地敷在自己因高烧和虚弱而破裂的嘴唇以及手腕磨破的地方。这是最基础的、聊胜于无的消炎保湿。
然后,他拿起那些掰好的馒头小块,就着陶罐里所剩无几的、经过静置的清水,开始缓慢地、艰难地咀嚼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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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硬的馒头碎屑刮过喉咙,带来刺痛,但他强迫自己一点点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