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瑟茉没有回答,也没有再看他,只是重新低下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完全沉浸回原先的思绪中。仿佛那些纸张上蜿蜒的文字、复杂的图谱和古老的智慧,才是她此刻唯一愿意面对、也是唯一能掌控的世界。
……
在此之前,在遥远大陆的另一处,一片被永恒阴影和险峻荒山所笼罩的、被当地人视为绝对禁地的诅咒之地上,伊诺克氏族的古老城堡,如同一头用黑曜石、绝望和无数牺牲者的骸骨浇筑而成的庞然巨兽,沉默地匍匐在天幕之下。城堡的尖顶如同刺向苍穹的利爪,每一块饱经风霜的砖石都仿佛在无声地浸出粘稠的黑暗与不详。
该隐静立于一座俯瞰整个死寂山谷的孤峰之巅,身影几乎与嶙峋的怪石和浓得化不开的深沉夜色融为一体。他的长发未束,在夹杂着古老血腥气的夜风中,如同有生命的暗影般无声狂舞。那双沉淀了无数纪元的瞳孔,此刻正淡漠地、不带一丝感情地俯瞰着远处那座属于他“长子”直系后裔的城堡,如同神明俯瞰蚁穴。血月才冉冉初升,那轮妖异的、仿佛刚刚从血海中捞起的玉盘,正以一种不祥的、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向着苍穹的最高点移动,将其猩红的光辉一点点洒满这片被诅咒的大地。他并不急于动手。对于一场蓄谋已久、旨在彻底收割同源力量以滋养自身归来的盛宴,他拥有近乎无限的耐心,去等待那个完美、力量澎湃、最能将毁灭与绝望绽放至极致的时机。
早在今日黎明,第一缕苍白的光线尚且未能彻底驱散夜晚刺骨寒意时,他便已悄然放松了对体内那股始终躁动不安的、源自背叛、诅咒与最深沉仇恨的力量的禁锢。那属于莉莉丝的血液,承载着对他、对他所有后裔、乃至于对世界的滔天恨意与最恶毒的诅咒,此刻正在他的血管中不安地奔流、低语、咆哮,如同被囚禁了太久太久、渴望挣脱牢笼毁灭一切的凶兽。只待血月之力攀升至无可比拟的巅峰,他就会彻底解开所有的束缚,将这积累了漫长岁月的恨意与疯狂,尽数转化为毁灭自身子裔的、最纯粹也最残酷无情的动力。
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清洗或征服,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冰冷到极点的献祭仪式。用他“孩子们”的鲜血、生命与灵魂,用他们继承自他的力量与存在本身,来浇灌他自永恒长眠中归来后,那依旧感到干渴和未曾完全苏醒的、属于“最初之罪”的力量之源。
与此同时,他所布下的另一招针对斯卡雷特家族的暗棋,此刻想必也已开始悄然发酵,正无声而迅速地扩散、渗透。那个继承了斯卡雷特之名的、名为伊莉雅的小丫头,此刻应该正在血月和她自身那被污染、被自己重新激化的血脉的双重影响与催化下,一步步滑向彻底失控和疯狂的深渊吧?或许,她正在无意识中,亲手将她那早已风雨飘摇的家族最后的希望、秩序与温情,撕扯得粉碎。若能借此机会,兵不血刃地让斯卡雷特家族内部瓦解,陷入自相残杀的血腥混乱,自然是省了他一番手脚,堪称完美的结局。他甚至可以想象那绝望的悲鸣与背叛的嘶吼,那将是献给莉莉丝、也是献给他自己的一曲美妙序章。
当然,他从不将希望完全寄托于单一的计划之上。命运的长河总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漩涡与暗礁。那个名叫星暝的、如同命运织锦上突然出现的、无法预测其走向的杂乱线头般的变数,似乎总能在最关键的节点,以一种令人恼火的方式搅动局势,让既定的轨迹发生令人不悦的偏转。不过,无妨。此番针对伊诺克的行动,才是重中之重,是恢复力量的基石。若能借伊莉雅之手顺势瓦解斯卡雷特,是意外之喜;即便失败,只要能顺利将伊诺克氏族的血液、力量与生命尽数收归己用,也足以让他的力量恢复到一个足以碾压绝大多数阻碍的程度,足以从容应对接下来的诸多变数。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冷酷到了极点的买卖。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穿越了厚重的时光尘埃,回到了那段他被放逐之后,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绝对孤寂中踽踽独行的漫长岁月。正是这一系(伊诺克)的先祖,带着对黑暗力量的极致渴望、对摆脱常人短暂生命的病态追求,以及一丝愚蠢而狂妄的野心,主动寻到了当时徘徊于对方统治王国边缘的他,跪伏在他冰冷的脚下,献上了扭曲的忠诚与卑微的灵魂。而他也“慷慨”地赐予了对方初拥,让其成为了他座下的“长子”,他那庞大血脉网络中最初始、也是最靠近源头的一个节点。
如今,时过境迁,他自沉眠中归来,为了恢复力量,为了扫清通往更高道路上的一切障碍,要亲手毁灭的第一个目标,竟会是自己“长子”的直系后裔。这算不算是某种宿命的嘲弄?一种冰冷到了极点的、充满讽刺意味的轮回?他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近乎虚无的弧度,仿佛在嘲笑命运的无常,也仿佛在嘲笑他自己那被诅咒的、不断重复着背叛与毁灭的永恒生命。
就在这时,血月已经彻底升起。妖异、猩红、仿佛由无数生灵凝固的血液汇聚而成的光芒,如同粘稠的、散发着铁锈味的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吞噬了整片大地,将山川、河流、城堡,乃至每一寸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