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此时已任江南巡按,亲赴一线。他住草棚、吃粗饭,每日步行数十里巡查灾情。某夜暴雨倾盆,一处堤坝即将溃裂,他带头跳入洪水中垒沙袋,高喊:“堤在人在!我们今天守住的不只是田,是千家万户的命!”
五千百姓闻声赶来,冒雨奋战一夜,终保大堤不倒。
事后,御史台有人弹劾他“举止失仪,有损官威”。陈砚只回了一句:“当洪水扑面而来时,百姓不会看你的乌纱帽,只会看你有没有和他们一起扛沙袋。”
李承安阅奏后大笑,提笔批曰:“此言甚是。真正的官威,不在冠冕堂皇,而在风雨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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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山深处,春去秋来,岁月无声。
明德书院扩建至七进院落,讲堂、武场、医庐、工坊俱全。每年有上千名贫寒子弟前来求学,其中三成是女子。她们不仅习字读书,还可修习律法、算术、农政乃至兵略。书院墙上挂着一幅巨图,名为《天下脉络图》,由墨家与钦天监合力绘制,标注全国水系、道路、灾频区、民力分布,供学子研习治国之道。
每年冬至,书院举行“问心大典”。全体师生齐聚正厅,每人手持一盏油灯,依次走上台前,讲述这一年中最令自己痛苦、挣扎、悔恨或觉醒的时刻。
一位少年哽咽道:“我爹是贪官,被抓后家中遭人唾弃。我原想改名换姓逃走,可读了展先生写的《江湖与江山》,才明白逃避解决不了耻辱。我要留下来,用一生去弥补父亲的过错。”
一名少女平静地说:“我娘被夫家虐待致死,官府说‘家务事不便插手’。现在我学律法,将来要做女推官,让每一户厨房里的哭声都能被听见。”
轮到一位老教师时,他举灯高声道:“三十年前,我曾在朝中为官,眼看冤案发生却沉默不语。如今我站在这里教书,不是赎罪,是补课??给这个国家补上它曾缺失的那一课:良知。”
灯火摇曳,映照张张面孔,有泪,有笑,有坚毅,有希望。
而在书院后山,有一间封闭多年的静室。门上贴着展昭亲笔所书:“待有识者启之。”
五年后的某个雪夜,狂风骤起,门锁自开。
次日清晨,一名扫雪弟子惊觉室内空无一物,唯地面刻着一行大字,深及寸许,似剑锋所凿:
> **“当你看见这句话时,说明你已准备好承担比知识更重要的东西??责任。”**
其下埋有一匣,内藏七枚铜符残片,拼合后显现《山河龙脉图》最后一段隐文:
> “龙脉不在山川,而在人心;
> 国运不系帝王,而在万民同心。
> 若天下皆持正义之念,
> 则处处皆为龙脉所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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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光阴流转。
松风盟七十二处分舵已有半数转型为“自治会”,不再仅是情报与救援组织,更成为基层治理的推动者。他们协助村庄选举里正、制定乡约、调解纠纷、兴修水利。有些偏远山区甚至实现了“三年无讼”??不是因为没有矛盾,而是因为问题总能在萌芽时就被公开讨论、公正解决。
更令人惊叹的是,民间舆论的力量已深入庙堂。
每当朝廷拟订新政,松风台必设“听证三日”:先张贴草案,再邀各方代表辩论,最后由百姓投票表达支持与否。虽无强制效力,但若反对声浪超过六成,内阁必须重新审议。曾有一次,户部提议上调盐税以补军费,结果三日内收到十七万份联名抗议,附带三千余条改进建议。最终方案被迫修改,改为发行“国债券”,由富商认购,承诺十年返还本息,既筹得资金,又未伤及民生。
李承安常对近臣感叹:“我不是皇帝,我是执行委员会的首席。真正的决策者,是坐在田埂上议论朝政的农夫,是挑灯夜读策论的寒门学子,是敢于在松风台上指着我鼻子骂‘你错了’的那个小姑娘。”
※※※
又逢清明。
鹿门山人潮如织,不仅有本地百姓,更有来自西域、南诏、高丽、大理的使节与游学者。他们在展昭墓前献花、焚香、诵诗,有人用异国文字写下悼词,贴于碑旁:
> “你教会我们,英雄不必加冕。”(高丽使臣)
> “原来王道可以如此温柔。”(南诏学者)
> “我们回去后,也要建一座松风台。”(大理公主)
夜幕降临,万千灯火再次点亮山岗。孩子们围着石像唱歌,歌词是新编的童谣:
> 桃花开,春风来,
> 青衫人,蹲下来。
> 他不说我是小乖乖,
> 只问我长大想做啥。
> 我说我想管天下,
> 他说那你得先爱大家……
歌声飘荡,融入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