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已决定,自有万全之策。”吕布的语气依旧平稳,却透出不容置疑的笃定,“所选护卫皆是军中精锐,经验丰富;路线亦反复推敲,尽量避开是非之地。乔公之安全,我既承诺,便可担保。至于乔公意愿……”他略一停顿,“乔公乃明智之士,洞察时局,北上避险,兼可与你姐妹团聚,于情于理,当无拒绝之意。我之信使,亦会陈明利害。”
这番话,彻底打消了小乔最后的疑虑。巨大的安心感和汹涌的感激如同暖流,瞬间淹没了她。一年多来的忐忑不安,对父亲日夜的牵挂悬心,在此刻似乎终于找到了坚实可靠的依托。她离席,再次深深行礼,这一次,动作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声音哽咽,带着泣音:“妾……妾代父亲,谢过温侯大恩!此恩此德,妾身没齿难忘!”泪水终于控制不住,顺着光滑的脸颊滑落,那是卸下重负后喜悦的泪水。
吕布虚抬了一下手:“起来吧。此事亦非独为你姐妹之故。”他需要给这个安排一个更合乎逻辑和身份的理由,以免让她觉得纯粹是情感驱使,反而增加心理负担,“乔公乃江淮名士,清誉着于四海,请他至洛阳安居,亦可助我安定人心,振兴文教,此乃两利之事。”这话半真半假,政治考量确实存在,但若非顾及她们姐妹,他未必会如此迅速且不惜成本地推动此事。
小乔起身,用袖角轻轻拭去泪痕,再看向吕布时,目光已与方才截然不同,少了许多刻意的疏离和敬畏,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暖意和难以言喻的感激。她犹豫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虽轻却清晰了许多:“温侯……说了这许久话,定是口渴了。妾……妾这里还有些新到的江南春茶,若不嫌弃,可否……尝一尝?”这便是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的挽留了。她不再仅仅视他为需要敬畏的君主,而是开始尝试将他视为一个可以亲近、可以分享点滴的……男人。
吕布看了看窗外已然深沉的夜色,月色更加皎洁,荷香愈发清幽。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小乔身上,看着她因泪光洗涤而更加清亮的眼眸,和那带着一丝期盼与羞涩的神情,点了点头:“也好。尝尝故乡的茶,或可稍解思乡之情。”
小乔脸上顿时焕发出明亮的光彩,连忙亲自起身,唤侍女重新烧水,又取出珍藏的茶饼和一套素雅的越窑青瓷茶具,动作虽不十分娴熟,却格外认真。她跪坐在案前,素手纤纤,碾茶、投茶、注水……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一丝不苟,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美感。氤氲的水汽升起,带着江南春茶特有的清雅香气弥漫开来,渐渐驱散了室内原本若有若无的沉闷。
吕布静静地看着她忙碌,没有出声打扰。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权衡天下大势的温侯,只是一个在夏夜闲暇时,欣赏一位美丽少女为自己素手烹茶的寻常男子。这种简单和宁静,对他而言,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茶汤清澈,色泽碧绿。小乔双手捧杯,奉至吕布面前:“温侯,请用茶。”
吕布接过,呷了一口,茶香清冽,入口微苦,回味却甘醇悠长,确实是他记忆中江南的味道。“不错。”他简单评价道。
小乔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自己也捧起一杯,小口啜饮着。
茶香袅袅中,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松弛融洽了许多。话题渐渐从家事聊开。小乔说起小时候在庐江的趣事,说起皖城秀美的山水,说起与姐姐一起在春日里采撷花草,秋日里泛舟湖上的时光,语气轻快,眼中闪烁着怀念的光芒。吕布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听着,偶尔会问上一两句关于当地风物或者乔公平日教诲的话题,他的问题往往平淡,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引导着她继续说下去,也让小乔感觉到,他并非全然不感兴趣,而是在认真倾听。
夜色在茶香与低语中缓缓流淌。月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在光洁的地面上交叠。小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自然,有时甚至会被吕布偶尔一句看似随意、却切中肯綮的评论逗得掩口轻笑,那笑声如同清泉击石,清脆悦耳,在这静谧的夏夜里格外动人。
吕布看着灯下巧笑倩兮的少女,烛光映照着她细腻无瑕的肌肤和灵动清澈的眼眸。她与貂蝉那种历经世事后的妩媚风韵、董白带着复仇执念的冷冽孤傲、大乔温柔中带着忧思的婉约都不同,小乔的美,是一种未经雕琢的、清澈灵动的美,如同初春的山涧溪流,明净秀雅,充满了生机。一年多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他当初接纳二乔,政治联姻和占有绝世美色的成分,远大于男女之情。但日久天长,面对这样鲜活、真实、逐渐对他敞开心扉的生命,即便他心硬如铁,亦难免生出些许涟漪。更何况,他灵魂深处,终究还保留着一份对美好事物欣赏与呵护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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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夜已深了。壶中的茶汤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