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这一日,他正在书房诵读《孟子》,忽闻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父亲惊慌失措的声音。他放下书卷,皱眉走出,却见几名身着公服、面色冷峻的衙役站在院中,为首一人手持公文,朗声道:“哪位是陈文忠?县尊赵大人传你即刻过堂问话!”
陈文忠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强作镇定,上前一步,拱手道:“学生便是陈文忠。不知县尊大人传唤学生,所为何事?”
那衙役班头冷笑一声:“所为何事?陈秀才,你自己做下的事,难道忘了?马海玲已在公堂之上,将你告下了!杀人害命,顶罪潜逃!走吧,莫要让县尊大人久等!”
“嗡”的一声,陈文忠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几乎站立不稳。马海玲……她果然……她竟然真的去告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四肢冰凉。但他毕竟是秀才,很快强自镇定下来,心中急速盘算:无凭无据,仅凭她一面之词,能奈我何?我只需咬定不知,反告她诬陷便是!
“哼,简直是血口喷人!”陈文忠拂袖,脸上做出愤慨之色,“那马氏女子因与学生有些旧怨,如今见学生定亲,心生嫉恨,故而诬告攀陷!学生那夜一直在书房苦读,何曾出去?更遑论杀人?待学生面见县尊,定要辩个明白!”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昂首挺胸,随着衙役向县衙走去。一路上,他不断在心中默念着说辞,告诉自己必须镇定,绝不能露怯。
县衙公堂之上,气氛凝重。赵知县端坐堂上,面色沉肃。堂下两侧衙役手持水火棍,肃立无声。外围观的百姓比上次更多,将衙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皆想亲眼目睹这桩离奇冤案如何了结。
陈文忠上得堂来,依礼参见。他偷眼瞥见跪在一旁的马海玲,她依旧是那身素净的粗布衣裙,背对着他,身形单薄,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决绝。他心中一阵烦乱,连忙收回目光。
“陈文忠!”赵知县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威压,“马海玲状告你于某月某夜,潜入其闺房,与云游僧了尘搏斗,并将其杀死。事后,由马海玲替你顶罪,隐瞒真相。对此,你有何话说?”
陈文忠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回禀县尊大人!此事纯属子虚乌有,恶意诬陷!学生那夜确在家中书房温书,直至三更方才歇息,家中老仆可以作证!学生与那马氏,虽有邻里之谊,但绝无越礼之事!至于什么梯子、红布、私会,更是她凭空捏造,毁人清誉!定是因学生与王家小姐定亲,她心生怨恨,故而编造此等骇人听闻的谎言,意图拖学生下水!求大人明鉴,还学生清白,并治其诬告之罪!”他言辞凿凿,神情激动,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赵知县静静听着,并未打断,待他说完,才淡淡道:“哦?你声称那夜一直在书房苦读,从未外出?”
“千真万确!”
“那你可知,本官已查阅前任知县卷宗,并派人走访了你家四邻?”赵知县拿起案几上的一叠纸,“有数位邻人证实,在案发前后那段时日,夜间曾多次听到你家后院传来异响,似有人攀爬、落地之声。更有邻人隐约见到,你家墙边,似乎常靠着一架竹梯。对此,你作何解释?”
陈文忠心中一惊,没想到赵知县查得如此细致!他急忙辩解:“这……邻里之言,岂可尽信?或是夜间猫狗走动,或是他们听错看错,亦未可知!至于竹梯,家中后院杂物堆放,有架旧梯亦是常事,怎能凭此断定学生夜间越墙?”
“好一个常事!”赵知县冷哼一声,不再与他纠缠此事,转而拿起另一份文书,那是仵作重新验尸后呈上的格目,“本官命仵作重新查验了了尘和尚尸身。其背后刀伤,深及脏腑,切口倾斜,力道迅猛,绝非寻常弱质女流所能造成!依伤口角度、力度判断,行凶者当是成年男子,且是在搏斗中,由下而上,奋力刺入!这与马海玲所述,你与了尘和尚扭打在地,你被其扼住咽喉,情急之下反手刺击的情形,完全吻合!你还有何话说?!”
陈文忠额头开始渗出冷汗,但他仍强辩道:“这……这不过是仵作推测之言!或许那马海玲天生力大,或许当时情急,爆发出惊人力量……”
“冥顽不灵!”赵知县怒斥一声,猛地一拍惊堂木,“带证人!”
很快,两名证人被带上堂来。一人是陈家看守后门的老苍头,战战兢兢,在赵知县的威严诘问下,终于承认那夜曾见陈文忠深夜从外归来,衣衫不整,神色慌张,还让他打水清洗,并严令他不许声张。另一人,则是那日与陈文忠在醉仙楼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