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义这边,也倾其所有。他将自己这些年砍柴卖柴,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积攒下来的、原本打算用来翻修茅屋的积蓄,全部取了出来,又向村中几位交好的猎户、农户借了些钱,凑在一起,置办了一份在他看来已算是极其丰厚的聘礼:两只肥硕的大雁(象征婚姻忠贞),几匹上好的棉布,一对沉甸甸的银镯,以及一些山珍野味。他知道这些对于沈家来说可能算不了什么,但这已是他能拿出的全部,代表着他最大的诚意与决心。他还特意将自己那两间摇摇欲坠的茅屋仔细修葺了一番,换上了新的茅草顶,修补了墙壁的裂缝,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婚后他大多时间会住在沈家,但这里始终是他的根,是他独立于沈家之外的一份象征。他在门上、窗上贴上了大红喜字,那鲜艳的红色,映衬着破旧的茅屋,显得格外醒目,也点燃了他心中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在此期间,陈守义与沈青娥又见过几次面。有时是沈家派人来接他过去商议婚事细节,有时是他送些新打的野味过去。见面多在沈家药铺的堂屋,或有沈郎中、管家等人在场。沈青娥每次见到他,总是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低眉顺眼,安静地坐在一旁,很少主动开口说话。只有当陈守义与她说话时,她才会抬起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飞快地看他一眼,然后细声细气地回答,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会关心地问他砍柴累不累,山路是否好走,叮嘱他天气转寒,要注意添衣。她的关怀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浸润着陈守义干涸已久的心田。陈守义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与满足之中,只觉得沈青娥便是这世间最温柔、最完美的女子,而未来的岳父沈郎中,更是对他关怀备至,如同亲生父亲一般。他心中充满了感激,只觉得老天爷终究待他不薄,将他前二十年所受的孤苦,都在此时补偿给了他。
吉日很快选定,就在半月之后,一个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婚礼当天,沈家宅院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一派喜庆景象。宾客络绎不绝,不仅有杏花村的全体村民,连清溪村的众多乡邻,以及镇上与沈郎中有来往的几家药铺老板、乡绅富户,也都前来道贺。吹鼓手卖力地吹奏着欢快的乐曲,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陈守义身着沈家为他量身定做的崭新大红喜服,头戴插着金花(仿制)的儒巾,胸前系着一朵硕大的红绸花。他原本硬朗的面容,在喜服的映衬下,竟也显得俊朗了几分。他按照指引,骑着沈家为他准备的、同样披红挂彩的一匹温顺骏马(此地风俗,新郎可骑马迎亲),在一众亲友乡邻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前往沈家迎亲。他端坐马上,望着沈家宅院内外那一片耀眼的红色,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锣鼓声、鞭炮声,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酒肉香气与硝烟味道,仍觉得这一切如同幻境,是那么的不真实。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缰绳,那真实的触感才让他稍微安心。
在沈家堂屋,履行了一系列繁琐而庄严的仪式后,新娘沈青娥终于被两位喜娘搀扶着,缓缓走了出来。她凤冠霞帔,满头珠翠,大红的盖头将她的容颜完全遮掩,但那窈窕有致的身段,优雅端庄的步态,已足以让在场的所有宾客赞叹不已,更让陈守义心醉神迷,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一般,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拜堂仪式开始。高堂之上,沈郎中身穿簇新的褐色缎面长袍,满面红光,笑容可掬地端坐着,接受着新人的叩拜。当司仪高喊“夫妻对拜”时,陈守义与沈青娥相对而拜,他看着她低垂的、被盖头笼罩的头顶,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从此,他们便是夫妻了,要携手共度一生。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与巨大的幸福感交织在一起,充斥着他的胸膛。
礼成之后,喜宴开席。沈家摆开了流水席,鸡鸭鱼肉,美酒佳肴,应有尽有,款待八方宾客。陈守义作为新郎,自然成了众人敬酒的对象。无论是真心祝福的,还是存心凑热闹想灌醉他的,他都来者不拒,憨厚地笑着,一杯接一杯地将那辛辣的液体灌下喉去。酒意上涌,他的脸庞变得通红,眼神也有些迷离,但脸上的笑容却从未消失,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质朴而幸福的微笑。乡邻们纷纷上前道贺,说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他一一笑着回应,只觉得此生从未如此刻般风光与快活。
夜幕,在喧闹与喜庆中悄然降临。宾客们陆续散去,留下的是一片杯盘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酒肉香气与硝烟味。仆役们开始收拾残局,而陈守义,则在几位好友善意的哄笑声中,被半推半搡地送入了布置一新的洞房。
洞房内,红烛高烧,那跳跃的烛光将室内映照得一片温馨而朦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新家具的木材清香和熏香的味道。房间宽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