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有熊部落的粮仓外还积着半尺深的水。轩辕踩着木屐走近时,一股混杂着霉味的潮湿气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粮仓的茅草顶被连日暴雨冲开个窟窿,雨水顺着破口渗进去,在夯土地面上积成了小水洼,靠近墙角的几捆粟米已发了黑,谷粒黏成一团,摸上去软乎乎的,指尖还沾着细碎的霉斑。
“首领,这可咋整?”看管粮仓的老丈蹲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把发霉的粟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颧骨上的皱纹里还沾着泥点,显然是连夜抢险时蹭上的,“这雨下了整七日,仓里的粟米、黍子怕是坏了小半。昨日清点时,发现最里头那堆麦麸都长出绿毛了。”
轩辕没说话,只是弯腰拾起一粒发霉的粟米。谷粒原本该是金黄饱满的,此刻却像蒙了层灰,表皮发皱,凑近鼻尖一闻,那股霉味比刚才更冲,带着点呛人的腥气。他记得去年秋收时,族人们背着沉甸甸的谷穗回来,晒场上金灿灿的一片,老人们都说这是近些年最丰足的收成,足够部落挨过整个冬天。可如今……他把谷粒放回地上,指尖的霉味却像渗进了皮肉里,怎么蹭都去不掉。
“先把没坏的粮食搬到高处,”轩辕直起身,目光扫过粮仓里堆放的粮捆,“让青壮年都来帮忙,垫上木板防潮。坏了的……”他顿了顿,看着那些发黑的粟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都运到村外埋了,别让孩子们捡去吃。”
老丈应着声要走,却被轩辕叫住。“昨日起,可有族人说肚子不舒服?”他问。
老丈愣了愣,拍了下大腿:“您不说我倒忘了!昨儿后晌,石匠家的小子就喊肚子疼,还上吐下泻的。他娘说是吃了凉瓜,我也没当回事。还有……”他掰着指头数,“猎户阿木的婆娘,还有烧陶的老李,今晨都来问过,说家里娃子也闹肚子。”
轩辕的心沉了沉。他转身往部落中心的药庐走,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潮湿的地面踩上去软绵绵的,草叶上的水珠打湿了他的裤脚,可他没心思在意——石匠家的小子向来壮实,阿木的婆娘更是少见病痛,几个孩子同时闹肚子,绝不会是巧合。
药庐里,岐伯正蹲在地上翻晒草药。见轩辕进来,他直起身,手里还捏着一株带着泥土的苍术。“你来得正好,”他扬了扬手里的草药,“这几日湿气重,我把燥湿的药材都晾出来,怕是用得上。”
“不止湿气重,”轩辕接过苍术,指尖捻着那粗糙的根茎,“粮仓的粮食霉了,已有好几个孩子上吐下泻。”
岐伯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去看看。”他放下苍术,抓起药箱就往外走。药箱里的陶罐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与两人急促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紧迫。
石匠家的小子正蜷缩在草席上,脸白得像块新磨的石板,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红。他娘蹲在旁边抹眼泪,见轩辕和岐伯进来,忙站起身:“首领,岐伯先生,您快看看娃,这吐了半日,水都喝不进了。”
岐伯上前按住孩子的手腕,指尖搭在寸口处。孩子哼唧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脉象浮而弱,”岐伯松开手,又掀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舌苔白腻,是湿浊犯了脾胃。”他转向孩子娘,“昨日给娃吃了什么?”
“就……就吃了早上剩下的粟米粥,”孩子娘声音发颤,“我想着扔了可惜,就热了热给娃吃了。那粥……好像是有点发黏,我以为是没热透……”
“是霉了的粟米。”轩辕接口道,语气里带着自责。他该早想到的,粮仓漏水不是一时半会儿,家里存的粮食怕是也有受潮的,只是大人节俭,舍不得扔,便给孩子吃了。
岐伯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陶罐,倒出些炒得焦黄的谷物粉末,又兑了点温水调成糊状。“来,喂他吃下去。”他把陶碗递给孩子娘,“少量多次,让他慢慢咽。”
孩子娘小心地喂着,孩子起初还抗拒,可吃了几口,眉头竟舒展了些。“这是……”她疑惑地看着那焦黄的粉末。
“是炒焦的黍米,”岐伯解释,“米炒焦后,性温而燥,能助脾胃运化水湿。这孩子是吃了霉变的粮食,湿浊困在脾胃里,得先把湿浊化掉。”他又从药箱里拿出几片晒干的姜,“煮点姜汤给他喝,去去寒。”
从石匠家出来,两人又去了阿木家和烧陶老李那里,情况都大同小异——都是吃了受潮的粮食,上吐下泻,脉象虚弱,舌苔白腻。岐伯都用了炒焦的谷物调治,嘱咐各家把剩下的粮食仔细检查,霉了的一律扔掉。
回到药庐时,日头已升到头顶。潮湿的空气被晒得有些发烫,药庐里弥漫着草药和焦米混合的气味。轩辕坐在石凳上,看着岐伯把剩下的炒米分装到陶罐里,忽然开口:“你说,为什么吃了霉粮,会伤脾胃?”
岐伯往陶罐里装着炒米,动作顿了顿。“你看这地上的泥土,”他指了指药庐的地面,“连日下雨,泥土吸足了水,就成了烂泥,什么也长不了;可若是天旱,泥土干裂,庄稼也活不成。”他把陶罐盖好,转过身看着轩辕,“脾胃就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