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暴雨来得蹊跷。
入夏以来,部落周围的溪水本是温顺的,白日里映着日头泛着碎银似的光,夜里听着潺潺声能哄得孩童安睡。可这日午后,天忽然暗得像泼了墨,风卷着砂砾打在兽皮帐篷上,发出呜呜的哭嚎。轩辕正带着几个弟子在晾晒草药,抬头望见西北方的乌云像被巨兽驱赶着,滚滚压过来,他心里咯噔一下——这雨怕是小不了。
“快!把药材搬到石洞里去!”他喊着,自己先抱起最易受潮的细辛和薄荷。弟子们手忙脚乱地跟着动,刚把最后一捆艾草塞进洞,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起初是稀疏的几点,砸在地上溅起尘土,转眼就变成了瓢泼之势,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连不远处的树林都只剩模糊的影子。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轩辕推开帐篷的门,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只没过脚踝的溪水涨成了咆哮的黄流,漫过了岸边的卵石滩,正沿着低洼处的草丛往部落里渗。几座搭在低处的帐篷已经泡在水里,兽皮被泡得发胀,族人正挽着裤腿往外舀水,脸上满是愁容。
“轩辕先生,这水怕是还要涨啊。”一个络腮胡的汉子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他的帐篷昨夜被冲垮了一角,“我活了三十年,没见过这么邪乎的雨。”
轩辕没应声,目光落在那些在水里淌来淌去的族人脚上。他们的裤腿湿透,紧贴在皮肤上,不少人的小腿已经泛起淡淡的白痕。他心里隐隐不安,蹲下身拉住一个少年的脚踝,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像浸在井水里泡了半晌。
“都别在水里多待,”他站起身喊道,“找些干燥的柴草垫在脚下,把湿衣服换下来!”
可哪有那么多干燥的柴草?这场雨把周围的草木都淋透了,连平日里最耐旱的荆棘丛都挂着水珠。族人们只能互相挤在地势稍高的帐篷里,裹着尚且干爽的皮毛,听着外面哗哗的水声叹气。
变故在第三日清晨显现。
第一个出事的是络腮胡汉子的婆娘。天刚亮,她就捂着肚子哼唧,说腿沉得像灌了铅,低头一看,小腿竟肿得比平日里粗了一圈,用手指按下去,就陷出一个小坑,半天弹不回来。汉子慌了神,抱着婆娘就往轩辕的帐篷跑,路过溪边时,又撞见两个同样拖着肿腿的老人,正互相搀扶着挪步,脸色白得像浸了水的麻布。
“轩辕先生!您快看看!这是中了什么邪?”汉子把婆娘放在铺着干草的石台上,声音都带着颤。
轩辕掀开妇人的裤腿,眉头拧成了疙瘩。肿胀的皮肤泛着青白色,摸上去又凉又硬,按压后的凹陷比刚才更明显了。他又摸了摸妇人的脉,脉象沉缓无力,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跳得格外费劲。
“把其他人也叫来,我看看。”轩辕沉声道。
不多时,帐篷里就挤满了人。有的是小腿肿,有的连脚面都肿得老高,穿不上草鞋;还有个孩子,眼皮都肿了,眯着眼睛看不清东西。他们的症状大同小异,都说浑身发沉,不想吃饭,上厕所也比往常少了许多。
“先生,这是不是水里的瘴气啊?”有人怯生生地问,“我奶奶说,大水过后就会有瘴气,专缠活人。”
这话一出,帐篷里顿时安静下来,不少人脸上露出恐惧。轩辕知道,这时候若是乱了阵脚,比病痛更可怕。他走到帐篷门口,望着外面依旧泥泞的地面和远处尚未退去的积水,忽然想起岐伯曾说过的话:“土能制水,水多则土虚。”
他转身回到众人中间,声音平稳却带着力量:“这不是瘴气,是水湿伤了脾。”
见众人不解,他蹲下身,从地上抓起一把湿土。泥土被雨水泡得黏糊糊的,攥在手里能挤出泥水。“你们看,这土本是能挡住水的,可水太多了,土就稀了,挡不住了,水就漫上来了。咱们的脾就像这土,脾强,就能把水排出去;脾弱了,水排不出去,就积在身子里,成了肿胀。”
他指着那个肿着小腿的少年:“你们住在低洼处,整日踩在水里,湿邪就趁机钻进身子,伤了脾。脾没法干活了,水就积在腿上、眼皮上,这就是肿胀的根由。”
这番话通俗易懂,族人脸上的恐惧消了些。络腮胡汉子急道:“那咋办啊?总不能一直肿着吧?”
“得先让脾重新有力气。”轩辕道,“脾喜欢干燥,讨厌潮湿,咱们先把窝挪到高地方去,离水远些。”
他当即让人去勘察地形,在北边的坡地上找到一块地势高、土层干燥的地方,领着族人一起动手,半天工夫就搭起了几座临时帐篷。虽然简陋,但离积水远了,脚下踩着干燥的黄土,连空气都觉得清爽了些。
安顿下来后,轩辕又让人找来储存的谷物。这些谷物是去年秋收时晒干的,藏在干燥的石洞里,幸免于难。他挑出那些颗粒饱满的小米和高粱,让人架起陶罐,把谷物倒进罐里翻炒。
“先生,这粮食炒了还能吃吗?”一个负责烧火的妇人不解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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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的就是这焦香。”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