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颜色鲜艳的粉末(可能是某种珍贵的香料或调味盐)洒了出来,混合在泥水里,变成了一滩肮脏的糊状物。
他蹲下身。
伸出两根手指,在那滩糊状物边缘,轻轻捻起一小撮尚未被完全污染的、颜色暗红、颗粒粗粝的粉末。
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一股极其浓烈、霸道、混合着某种矿物腥气和草木焦糊味的奇异辛香,直冲鼻腔。
很冲。
很烈。
带着一种原始的、近乎野蛮的刺激感。
白起面无表情。
将那点粉末放入口中。
舌尖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如同被无数细针攒刺般的灼痛!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咸、苦、涩、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金属锈蚀般的奇异味道,如同爆炸般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霸道地冲刷着味蕾!
刺激得唾液腺疯狂分泌!
喉咙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烧感和想要咳嗽的冲动!
这不是盐。
也不是寻常的香料。
这是……丹砂?
朱砂?
还是某种混合了铅汞的……所谓“仙家调味”?
白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随即又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这片狼藉的、散发着死亡与奢靡混合气息的废墟。
“来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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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身背巨大皮囊、显然是随军书记官模样的秦军校尉立刻上前一步,躬身:“武安君!”
白起抬起手,指向地上那滩混合着“仙家调料”的污秽,又指向散落在各处的、那些雕刻着繁复纹饰的食器碎片,以及殿角堆积如山的、被水泡胀的竹简帛书(其中不少是楚国的食谱和膳食记录),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记下。”
“楚地庖厨之术。”
“火候过猛。佐料诡异。根基朽烂。”
“一锅乱炖。”
“终成——烂肉糜。”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殿外那片被火光和浊浪映红的、正在被秦军铁蹄彻底践踏的楚国心脏,仿佛在审视一口刚刚被砸烂的破锅。
“传令。”
“郢都所获。”
“金玉珠帛。归库。”
“庖厨典籍。膳夫匠人。”
“尽数——押解咸阳。”
书记官愣了一下,显然没完全理解这道命令的深意。
金玉珠帛归库是常理,可……庖厨典籍?
膳夫匠人?
押解咸阳?
打仗……还要抢厨子?
但他不敢多问,立刻躬身,声音洪亮:“诺!末将领命!”
白起不再言语。
他转身,迈步走向殿外。
脚步沉稳,踏过那些象征着楚国数百年繁华与腐朽的残骸,踏过那滩混合着“仙家调料”的污秽,踏过这片刚刚被“高压锅”彻底炖烂的“肉糜”之地。
殿外。
浑浊的洪水依旧在郢都的街巷间缓慢退却,留下满地狼藉的泥泞和漂浮的垃圾。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尸臭和浓重的水腥气。
秦军的旗帜插上了残破的城头,猎猎作响。
白起站在高高的丹阳宫台阶之上。
夜风吹动他深褐色的衣袍。
他微微仰起头,望向北方——咸阳的方向。
深邃的眼眸里,映照着郢都上空尚未散尽的硝烟和火光,也映照着更远处、那片属于秦国的、在铁血与白骨之上蒸腾而起的……新的“庖厨”之火。
一口锅炖烂了。
新的灶台。
才刚刚架起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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