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面的血……或许是上一个被赐死者的,或许……只是某种冰冷的象征。
使者只是静静地看着白起。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催促,也没有丝毫怜悯。
只有一种纯粹的、执行命令的、如同寒铁般的冰冷。
空气凝固了。
只有风雪在门外呜咽。
土屋内的寒意,仿佛又下降了几分,连呼吸都快要冻结。
白起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
那只手,曾经握过千军万马的令旗,曾经斩下过无数敌酋的头颅,曾经在舆图上指点江山,也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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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着冰冷的麦饼,在绝望中咀嚼。
此刻,那只手布满了冻疮和老茧,皮肤粗糙皲裂,微微颤抖着。
他伸向那柄剑。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青铜剑柄。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而上,直冲心脉!
比这杜邮亭的风雪更冷!
他猛地一颤!
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
但他没有退缩。
手指反而更加用力地、死死地握住了剑柄!
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死白色!
他握着剑。
缓缓站起身。
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傀儡。
粗布衣袍在寒风中簌簌抖动。
他没有看使者。
也没有看那柄剑。
他的目光,穿透了破败的墙壁,穿透了漫天的风雪,投向了一个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地方。
伊阙。
血色的夕阳下,二十四万颗头颅堆积如山。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脚下粘稠的血浆浸透了战靴。
他手中那柄滴血的青铜长剑,在夕阳余晖下反射着妖异的红光。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欢呼——“武安!武安!武安!”……
鄢郢。
滔天的洪水如同愤怒的黑龙,吞噬了楚国华丽的都城。
郢都的宫阙在浊浪中崩塌,化作一片汪洋。
他站在高处,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血水冲刷着他的铠甲。
脚下,是无数漂浮肿胀的尸体,是楚国数百年繁华化作的泥泞肉糜。
他手中那柄剑,曾指向郢都的方向,发出了灭国的号令……
长平。
百里石长城。
那个巨大的、被冰封的屠宰场。
四十万赵军士兵在饥饿和寒冷中自相残食,最终在秦军的屠刀下化为冰冷的尸骸。
他站在绝壁之上,啃着冻梨,俯瞰着下方那片人间地狱。
汁水殷红如血,顺着嘴角流下。
他手中那柄剑,曾钉在地图上,宣告了四十万生灵的死刑……
一幕幕。
血与火。
生与死。
荣耀与毁灭。
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飞速闪过!
最终,定格在咸阳章台宫深处,秦王稷那双浑浊、暴戾、如同恶鬼般的眼睛!
定格在那枚被丢在尘土里的、冰冷的“武安”令牌!
“嗬……”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嘶哑声音,从白起喉咙深处挤出。
那不是悲鸣,不是控诉,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
他低下头。
目光终于落在了手中那柄冰冷的青铜长剑上。
剑身映照出他此刻模糊的倒影——
一个须发花白、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老人。
他缓缓抬起手臂。
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虔诚的庄重。
冰冷的剑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的幽光。
剑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没有犹豫。
没有迟疑。
如同无数次在战场上挥剑斩向敌人般。
决绝。
利落。
手腕猛地一翻!
发力!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利刃割裂皮肉的闷响!
滚烫的、带着生命最后热度的鲜血!
如同压抑了许久的泉眼,猛地从颈部的裂口处喷涌而出!
溅落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发出“嗤嗤”的轻响!
瞬间凝结成一片片暗红色的冰花!
白起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如同被狂风吹折的枯树!
但他没有立刻倒下!
他依旧死死地握着那柄剑!
剑身深深嵌入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