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耳房比正厅小了一半,四壁用厚厚的青砖砌成,墙上还挂着两层浸过桐油的麻布,隔音效果极佳 —— 连窗外甲士的脚步声,都只能听到模糊的 “咚咚” 声。屋内只摆着一张四方木桌、三把椅子,桌上点着一根蜡烛,烛火微弱得只能照亮桌面,将三人的面孔一半藏在明处,一半隐在深深的阴影里,像三张看不清表情的面具。空气里弥漫着蜡烛燃烧的油烟味,混合着孙有德身上淡淡的熏香 —— 那是他从北京带来的 “宫廷熏香”,此刻却成了掩饰紧张的 “遮羞布”。
林宇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对着窗户,阴影恰好遮住他的表情 —— 这是他刻意选择的坐姿,既便于观察孙有德的微表情,又能隐藏自己的情绪波动。他的右手搭在桌沿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 那是他早年在南京求学时,老师所赠,每当需要冷静判断时,这动作总能帮他稳住心神。孙有德深夜密会,绝不是为了 “认错”,定是带着清廷的 “后手” 来的,林宇在心里快速盘算,大概率是想用 “利益诱惑” 补之前的 “威胁”,可他们到底摸清了西南多少底细?又想抛出什么 “毒饵”?
陈墨站在林宇身后半步远,双手抱在胸前,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孙有德的指尖 —— 他记得林宇曾教过 “观人先观手”,指尖的动作最能暴露内心。此刻孙有德指尖摩挲桌面的频率越来越快,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大人让我跟来,一是让我做 “恶人” 打破僵局,二是让我盯着孙有德的破绽,陈墨快速领会林宇的意图,等会儿孙有德抛出诱饵,我先开口反驳,既不让大人过早暴露立场,又能试探对方的底线。
孙有德坐在两人对面,双手放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木纹 —— 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可他却刻意挤出一副 “推心置腹” 的神情,脸上再无白日的倨傲,只剩下刻意伪装的 “忧虑”。
“林帅,” 孙有德率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三人能听到,“日间在正厅,林帅‘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忠义之言,真是振聋发聩!下官虽身处清廷,却也同为汉人,听了这话,心里… 心里实在敬佩!” 他一边说,一边微微拱手,姿态放得极低,先送上一顶 “高帽”,试图缓和日间的紧张气氛。
林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示意他继续。烛火映照在他的瞳孔里,像两颗冰冷的火星,可桌下的手指却轻轻敲了敲桌面 —— 这是他给陈墨的信号:对方开始 “示弱”,准备抛诱饵了,按计划来。陈墨立刻领会,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平淡却带着警示:“孙大人深夜邀我家大人前来,想必不只是为了说‘敬佩’二字吧?有话不妨直说。”—— 这声咳嗽,既是打断孙有德的 “情感铺垫”,也是向林宇确认 “已接收到信号”。
孙有德脸上的 “敬佩” 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话锋一转,露出了伪善的核心:“林帅,陈先生,下官直言吧 ——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啊!自世祖章皇帝入关以来,平定李自成、张献忠之乱,收复江南半壁江山,如今河南、山东、江南皆已归心,大清定鼎中原,已是不可逆转的大势!”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 “苦口婆心” 的劝说:“西南虽有山川之险,却终究只是一隅之地。将军纵有擎天之志,麾下将士勇猛,可您想想 —— 以西南一隅,对抗整个中原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不是以卵击石吗?就算将军能守住一时,可再过三年、五年,蜀地的粮秣耗尽,铁器用完,到时候百姓无粮可吃,士兵无械可用,难道还要让他们跟着将军一起饿死、战死吗?”
这番话刚落,林宇桌下的手指突然停顿 ——“粮秣耗尽”“铁器用完”,清廷果然摸清了西南的软肋,他心里一沉,却不动声色地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三下 —— 这是给陈墨的第二个信号:对方已抛出 “威胁点”,准备接 “利诱” 了,注意记录对方的 “承诺细节”,日后可作反制证据。陈墨立刻绷紧神经,目光落在孙有德的嘴唇上,准备捕捉每一个关键信息。
林宇看着孙有德,语气平淡却带着反问:“孙大人是说,清廷能给蜀地百姓带来‘活路’?那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百姓,他们的‘活路’在哪里?江阴八十一日战死的忠烈,他们的‘活路’又在哪里?”—— 他刻意提及这三桩惨案,一是为了打乱孙有德的节奏,二是为了给陈墨争取 “思考应对策略” 的时间。
孙有德脸色微变,赶紧避开这个话题,再次抛出诱饵,还特意涂抹上 “为民请命” 的蜜糖:“林帅,那些都是‘过去的误会’!摄政王殿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