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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火相传(上)(2/2)

老木匠提议将主轴与船体接触的部位,用硬木包裹后再镶嵌铁皮,减少金属直接摩擦;年轻的技工则想到用废旧的铜片制作小型散热片,贴在主轴侧面辅助降温……&bp;叶梦珠一一记下,时而与大家争论细节,时而拿起炭笔修改图纸,原本只懂&bp;“纸上谈兵”&bp;的监造,此刻完全融入工匠之中,深入每一个故障的肌理,与大家一同寻找最&bp;“土”&bp;却也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失败的灰烬中,真正实用的知识开始如春笋般萌发。叶梦珠亲自执笔,每天深夜在灯下整理白天的讨论成果,结合工匠们的口述经验,补充具体的操作细节与改良建议。仅仅五日,一本厚厚的《“破浪”&bp;试航弊案集录及匡正之法》便被迅速整理刊印。书册用粗糙的草纸装订而成,封面简单地写着书名,里面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一页页**裸的问题&bp;——&bp;附着零件照片(由擅长绘画的工匠手绘)、故障原因分析,以及一个又一个笨拙却有效的解决方案,甚至标注着&bp;“某某工匠提出某某改良法,经测试可提升效果三成”。这本看似简陋的书册,却成了比任何圣贤书都更受匠人们珍视的&bp;“宝典”,大家争相传阅,遇到不懂的地方,直接找到书中标注的工匠请教,船坞里掀起了一股&bp;“学技术、解难题”&bp;的热潮。

    数日后的清晨,改进后的二号锅炉被安装在一艘临时搭建的试验平台上,周围围满了船坞的工匠与学徒,连平时很少离开工段的周师傅都拄着拐杖,站在最前排。叶梦珠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亲自操作阀门,她的眼神专注而平静,只有微微握紧的拳头,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点火!”&bp;随着她一声令下,司炉工迅速将火把投入炉膛,柴火&bp;“噼啪”&bp;作响,火焰很快窜起,舔舐着锅炉内壁。压力表上的指针开始缓慢转动,一点点朝着上次事故的临界点攀升。周围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压力表和锅炉的连接处,有人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有人甚至往后退了半步&bp;——&bp;上次那令人心悸的撞击声、喷涌的蒸汽,还深深烙印在大家的脑海里。

    指针终于抵达临界点,停在了那个曾让所有人胆寒的数字上。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声没有出现,锅炉稳稳地矗立在平台上,新加装的支撑结构纹丝不动,水冷系统的铜管外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清晰地证明着它正在有效带走热量。叶梦珠又缓缓将压力调高了两成,锅炉依旧平稳运行,只有轻微的&bp;“嗡嗡”&bp;声,那是蒸汽在管道内流动的声音,温和而有力。

    成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人群中瞬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如同积蓄了许久的洪水,汹涌而出。几名年轻的工匠激动地抱在一起,老周师傅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用袖子偷偷擦了擦;叶梦珠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阳光下闪着光。这一次的成功,比任何初次的顺利都更让人激动&bp;——&bp;他们不仅征服了冰冷的机器,攻克了棘手的技术难题,更征服了对未知的恐惧,打破了&bp;“老祖宗的法子不能变”&bp;的固有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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