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竺府邸的后堂,却是一派肃静。庞统与糜竺对坐,听着一位商队头领的低声汇报。此人,正是年前自益州带回那位“特殊客人”的商队首领。
“……那人抵达建业后,并未急于寻找其声称的‘亲戚’,反而在城内几家较大的书坊、茶楼流连,尤其对售卖江东新政文书、以及刊载大将军府政令的《建业简报》极为感兴趣,购入了不少。其间,似与几位不得志的江北流寓士子有过接触,但言谈内容,未能探知。”头领仔细禀报着。
庞统捻着短须,眼中闪着玩味的光:“购书阅报,接触士子……呵呵,孔明派来的,果然不是寻常探子,倒像个观风使。他可曾试图接触府中之人,或打探军情?”
头领摇头:“并未。其行为谨慎,对军伍、工坊等敏感之地,皆避而远之。倒是……前日曾偶然向伙计问起,云长将军在江东,可还安好,听闻颇受礼遇,是否属实。”
庞统与糜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此人首要任务,是评估江东的内政风气、民心向背,其次,便是确认关羽的处境。
“继续盯着,不必打扰。”庞统下令,“他若要走,便让他走,只需查清其最终带走了哪些书籍、消息即可。另外,安排几个机灵的‘自己人’,扮作怀才不遇的士子,与他‘偶遇’一番,听听他究竟想说些什么,又想打听些什么。”
“诺!”头领领命而去。
糜竺待其走后,方道:“士元,看来诸葛亮对我江东新政,颇为忌惮,又颇为好奇啊。”
庞统笑道:“此为阳谋。他知我等必能识破,仍派此人来,一是示好,表明暂无恶意,维持那条线;二来,也是真想看看我江东虚实。既然如此,便让他看些他想看的,也让他带些我们想让他带回去的。比如,主公之仁德,江东之兴盛,以及……云长将军虽思故主,然于此间,确实备受礼遇,安然无恙。”
一条无形的线,通过这看似平常的商旅,在成都与建业之间悄然连接,传递着微妙的信息,影响着未来的棋局。
西线,夷陵。
相较于东方隐隐传来的磨刀霍霍之声,这里显得异常平静。但这份平静之下,是赵云一如既往的警惕与严谨。
校场上,雪花零星飘落,寒气逼人。赵云却未着大氅,一身银甲,亲自督导士卒操练。枪阵突刺,整齐划一;弓弩齐发,箭矢破空。呵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而不散。
“注意步伐!阵型不可散!”
“弩手,上弦再快一分!战场之上,快一分便多一分生机!”
赵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卒耳中,带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副将陈式跟在身旁,低声道:“都督,近日江上蜀军商船已大为减少,想必是年节已过,或是得到了他们想得到的消息。”
赵云目光依旧巡视着操练的军阵,澹澹道:“无论其来与否,我等职责不变。诸葛亮善用奇阵,越是平静,越不可懈怠。巴郡、白帝城方向,可有异动?”
“斥候回报,一切如常。蜀军似也在忙于春耕屯田,并无调兵迹象。”
赵云点了点头:“传令下去,各隘口守军,轮换休整,然戒备等级不变。另,命周仓、廖化多派熟悉水性的士卒,乔装成渔夫,沿江向上游侦察,尤其注意巫峡以西,是否有蜀军暗中修筑栈道、营垒的迹象。”
“诺!”
赵云走到校场边缘,望向西面云雾缭绕的群山。那里是益州,是曾经的盟友,如今的潜在敌手。他知道,以诸葛亮之能,绝不会永远蛰伏。眼前的平静,或许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酝酿。他所能做的,便是将手中的“砥石”打磨得更加坚固,无论风雨来自何方,皆可安然不动。
建业,大将军府书房。
陈暮翻阅着各方送来的简报:黄忠加固江防、工坊新械进展、庞统关于益州“观风使”的汇报、赵云西线安稳的消息……
庞统、徐元、陆逊三人坐于下首。
“黄老将军稳扎稳打,江防无虞。工坊新械,假以时日,必成利器。西线子龙,更是令人放心。”陈暮放下简报,总结道,“孔明派人间道而来,意在观风探信,暂无威胁,反倒说明其短期内无力东顾。”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江淮地图前,手指划过长江,点在江北:“眼下,曹操忙于稳定内部,应对刘备可能的异动(或指汉中方向),又新遭我庐江之扰,其江淮兵力,虽强,却并非无懈可击。我所虑者,唯张辽之勇,陈登之智。”
庞统眼中精光一闪:“主公,统以为,我‘砺剑’已有时日,不可只守不攻。当寻机再向江北,施加压力,一则练兵,二则试探曹军反应,三则……或可吸引曹操注意力,为西线子龙减轻压力,亦可能为刘备创造些许机会。”
徐元持重道:“士元之言有理,然需把握分寸。春耕在即,大规模用兵不宜,但小规模的精锐渗透、骚扰,或可进行。目标不必宏大,焚其一二粮囤,破其几处哨卡,亦可收效。”
陆逊也道:“伯言赞同。可命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