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呵呵一笑,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小友远道而来,不会只为替庞士元问一声好吧?”
陈砥知道试探开始,放下茶盏,正色道:“晚辈此行,一是久仰先生清名,特来拜谒;二来,确有一事不明,想向先生请教。”
“哦?何事?”
“晚辈游学至此,听闻交州不安,似有外力介入,搅动风云。先生交游广阔,见识广博,不知对此有何看法?又可知,这外力源自何方?”陈砥目光清澈,直视许靖。
许靖抚须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天下纷扰,利字当头。交州虽僻远,然物产丰饶,地势紧要,引来觊觎,不足为奇。至于外力…北地魏王,西边汉王,皆虎视眈眈,谁又说得清呢?”他话语模棱两可,将曹魏与西蜀一并点出。
陈砥心领神会,知道对方不愿轻易表态,便顺着话头道:“先生所言极是。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外力介入过深,致使交州糜烂,生灵涂炭,恐怕也非西边那位汉王所愿见吧?毕竟,汉王以仁德着称,若与搅乱边疆、荼毒百姓之事扯上关联,于其声名有损。”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西蜀,并点出了“声名”这个关键点。
许靖眼中精光一闪,再次仔细看了看陈砥,似乎没想到这少年言语如此犀利老道。他慢悠悠地品了口茶:“小友年纪轻轻,见识却不凡。只是,声名固然重要,然利益更为实在。若有人觉得,借此可收回些‘旧物’,或可弥补些‘遗憾’,些许声名,又算得了什么呢?”
“旧物?遗憾?”陈砥心中一动,知道许靖指的是被“羁留”江东的关羽。他立刻接口道:“世间万物,有失必有得。强求旧物,未必是福。若能放眼将来,或许别有洞天。家父常言,与邻为善,总好过与邻为壑。何况,真正的敌人,始终在北,而非在西。”
他这番话,既暗示了关羽之事或有转圜余地(放眼将来),又点明了曹魏才是共同大敌,试图将西蜀拉回“统一战线”的考量。
许靖沉默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显然在权衡。草堂内一时只剩下煮茶的咕嘟声和林间的风声。
就在许靖沉吟未决之际,草堂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许公,今日有客?”
随着话音,一名身着青布劲装,腰佩长剑,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大步走入草堂。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武之气,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堂内,在看到陈砥及其身后护卫时,眼神微微一凝。
陈砥心中猛地一跳,虽然从未见过,但直觉告诉他,此人极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的“霍先生”——霍弋!
许靖见到来人,脸上露出笑容:“原来是绍先来了,正好,这位小友乃江东故人之后,陈安公子。陈小友,这位是游历至此的益州俊杰,霍绍先。”
霍弋!果然是他!
霍弋对着许靖行了一礼,然后转向陈砥,抱拳道:“霍弋,见过陈公子。”他语气平静,但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警惕。
陈砥压下心中的波澜,起身还礼:“久仰霍兄大名,幸会。”他刻意忽略了对方的表字,只称“霍兄”,既不失礼,也隐含了对其身份的确认。
霍弋似乎有些意外陈砥的反应,但并未表露,只是澹澹道:“陈公子客气。不知公子不在江东享福,为何来到这交州边鄙之地?”
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陈砥从容应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交州风物与江东大异,特来游历见识。倒是霍兄,益州与交州相隔千山万水,霍兄不辞辛劳来此,想必不只是游山玩水吧?”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虽未动兵刃,但言语间的交锋已然开始。许靖在一旁悠然品茶,仿佛置身事外,实则密切观察着两人。
霍弋冷笑一声:“天下人管天下事。交州动荡,百姓受苦,霍某虽不才,亦想略尽绵薄之力。总好过有些人,假借平乱之名,行扩张之实。”
陈砥毫不退让:“霍兄心怀天下,令人敬佩。然,交州乃家父受朝廷敕封管辖之地,平定内乱,安抚百姓,乃分内之责,何来扩张之说?倒是某些外人,不明就里,贸然插手,资助叛逆,致使战火绵延,百姓流离,这难道就是霍兄所谓的‘略尽绵薄之力’?”
他直接点破了霍弋与叛军的关系,语气虽然平和,但言辞犀利。
霍弋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剑柄。陈砥身后的两名白毦兵立刻踏前一步,手也按在了刀柄上,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咳。”许靖轻咳一声,打破了僵局,“二位皆是年轻俊杰,何必一见面就如此针锋相对?坐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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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弋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剑柄,重新坐下,但眼神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