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凌空而坐的身影并未开口,只是一指点出,一道赤金符诏自虚空浮现,其上篆文流转,赫然是南疆八域共尊的“斋火令”。此令一出,四方真传弟子皆神色微变。这是古斋醮科仪开启的信物,唯有主脉嫡传、得授法统者方可召引。而今竟由这位不言不动的卢武炎以意念凝成,足见其在柳洞清宗内的地位已近乎代掌宗权。
“贺龙师兄。”柳洞清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层层云气,直抵对方耳中,“你我虽未曾在青河岭谋面,然昔日你为护我脱困,独战三名伍家供奉,断臂再战而不退,此事早已铭刻心间。”
贺龙身形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复杂笑意:“原来你还记得。”
“岂能不记?”柳洞清轻声道,“那一战之后,伍家封锁消息,世人皆道你是因私斗败亡,实则你是替我承下了本应落在我头上的劫数。若非徐枕书暗中传讯,我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话音落下,半空中浮现出一道残影??正是当年贺龙独战群修的画面,断臂飞血,剑指苍天,口中怒喝:“柳某人今日死在此地,也绝不让尔等踏过一步!”那一幕并非幻象,而是柳洞清以琉璃宝炉中残留的一缕魂丝重演而出,借助先天四卦云阵共鸣回溯过往。
诸教真传无不色变。
他们这才明白,眼前这位来自琼华山的年轻修士,并非只是声名鹊起那么简单。他不仅掌握着足以撼动筑基修士根基的丹道秘法,更藏有逆转时空碎片、追溯前尘因果的手段!这已近乎触及“命轮之道”的边缘。
贺龙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我以为你会怨我多事,毕竟那一战让我修为跌落两个小境界,至今未能复原。”
“我若怨你,今日便不会亲至赤霞。”柳洞清摇头,“正因你曾为我赴死,我才更要在这万目睽睽之下,将真相昭告天下。我不愿欠任何人,尤其不愿欠一个替我挡刀的人。”
他说完,袖袍一挥,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简缓缓升起,悬于半空。玉简之上,镌刻着七行火纹,每一道都蕴含极烈阳罡之意,竟是《天阳钧元火鸦炉》的核心炼形图录!
众人哗然。
这可是连张家老祖都觊觎已久的无上法门,传闻可炼九转纯阳真火,焚尽万邪阴祟,甚至有望点燃“法身之种”,成就类元婴之体!如今竟被柳洞清当众取出?
“此录我本可藏匿终生,也可借此换取滔天资源。”柳洞清目光扫过全场,“但我选择在此公示一则消息:凡愿助我完成斋醮古仪者,不论出身、不论过往恩怨,皆可得此录拓本一份。”
全场死寂。
片刻后,北面低天之中传来一声冷哼:“好大的手笔!你以为一句‘不论恩怨’就能抹去旧仇?你可知当年蒋修然为何突然对你出手?”
说话之人披灰袍,面容枯槁,乃是北冥玄门真传孟无归。他曾与柳洞清在灵墟谷争夺过一株千年紫芝,最终败北,自此结下梁子。
柳洞清却不恼,反而微笑道:“我知道。因为他发现我身上带着一枚刻有‘柳’字的旧符,那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他认出了那是三十年前失踪的‘赤焰孤女’之信物,而她,正是当年差点毁掉整个蒋家根基的叛徒之妻。”
这一句话,如雷贯耳。
许多老辈修士顿时想起那段秘辛??三十年前,柳洞清之母本是南疆赤焰宗最后一位圣女,因爱上一名外姓修士(即柳父)而背叛宗门,引发内乱,最终导致赤焰宗覆灭。而那名外姓修士,据说便是琼华山早年陨落的一位执事,姓柳名昭。
也就是说,柳洞清不仅是柳洞清宗流落在外的血脉,更是赤焰宗最后的继承者!
难怪他的天阳钧元火鸦炉能自发吸纳天地阳气,原来根骨之中流淌着双重火脉!
孟无归脸色骤变:“你……你早就知道了?”
“三年前我就查清楚了。”柳洞清淡淡道,“所以我才蛰伏至今,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我怕一旦暴露身份,不只是我自己会遭围杀,还会牵连到那些曾庇护过我的人??比如牛新昌,比如冯安,比如梅清月。”
说到此处,他忽然抬头看向远处山野。
只见一道素白衣影悄然浮现,正是梅清月。她手持龟甲罗盘,脚下步罡踏斗,已在山间布下一座隐秘风水阵。此阵名为“藏龙匿形”,专用于遮蔽大宗师级神念探查。而此刻,她正通过阵法将一道极其细微的气息传递出来??那是北面来敌的真实人数!
十七人。
不多不少,正是此前预言中的西域与中州联军主力。
但他们尚未抵达赤霞洞窟,便已被梅清月提前锁定轨迹。更重要的是,从气息波动来看,其中竟有一人已臻“伪丹”境,距离真正金丹仅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