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绍辰适时接话,语气谦和却不容置疑:“森木先生,风险与收益总是并存的。我家分统诚心求教,意在保境安民,维护地方秩序。届时,无论是装备补充还是其他合作,需求自然会增加。至于政策…如今日俄和平,商贸往来日益频繁,民间聘请几位技术顾问,指导矿业护卫训练,想必政府也不会过多干涉吧?毕竟,这对双方都是有利的事情。”
森木哈哈笑了起来,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刘先生真是能言善辩。不错,增进友谊,扩大合作,一直是鄙人所愿。”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看向江荣廷,“江大人,您需要多少人?”
“八个人。”江荣廷伸出拇指和食指,“要有一名炮兵教官。一个总教官,其余的要懂步兵操典、战术指挥。都要有真本事,不要混饭吃的。”
“八名…还包括炮兵…”森木沉吟片刻,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报酬方面…”
“每人每月二百两白银。”江荣廷直接开价,“包食宿。来回的路费我出。表现好,另有赏金。但他们得签契约,一年为期,期间必须尽心教导,遵守我碾子沟的规矩,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去的地方不去。”
森木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对这个价格极为满意。他脸上的笑容更盛:“江分统真是爽快!既然如此,鄙人若再推辞,就显得不够朋友了。好!这件事,包在鄙人身上!”
他拍了拍手,一名侍者应声而入。森木用日语低声吩咐了几句,侍者鞠躬退下。不一会儿,取来了纸笔砚台。
“我们可以先草拟一个意向。”森木提起笔,“我会尽快联系国内,挑选合适的人选。他们都是最优秀的军人,一定会让江分统满意。预计两个月内,人员即可抵达大连港,再由贵方派人接应前往碾子沟。您看如何?”
江荣廷与刘绍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可以。具体细节,你和刘先生敲定。契约要写清楚,双方的权利义务,尤其是保密条款,绝不能含糊。”
“这是自然。”森木欣然应允,笔下已经开始书写。
看着森木伏案书写的身影,江荣廷心中百感交集。学习东洋之术,是强兵之道,但也无疑会加深与日本势力的纠葛。然而,放眼四顾,北方的俄国狼子野心未泯,国内的官场倾轧不断,身边的土匪胡子时窥伺,没有更强的力量,一切都是空谈。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茶水苦涩,却仿佛带着一丝回甘。
“森木先生,”他忽然开口,“你的人,最好真像你说的那么有本事。”
森木抬起头,目光深邃而自信:“江分统放心。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从来都是最优秀的。他们一定会为您打造出一支…真正的强军。”
江荣廷不再说话,只是目光投向窗外吉林城的街景。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似乎已经能看到未来那八名日本教官的身影,他们将带来的,是碾子沟脱胎换骨的机遇,还是引狼入室的祸端?
森木落下最后一笔,将草拟好的文书推向刘绍辰,脸上带着商人达成一笔大生意后的满意笑容:“刘先生,请过目。若无异议,我们就算达成约定了。”
刘绍辰仔细审阅着条文,江荣廷则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这一步,成了。
从吉林城回到碾子沟,江荣廷心头那点因森木答应派遣教官而燃起的火苗并未熄灭,反而烧得更旺,催动着他的思绪向更远处延伸。
军事上的革新只是强健一支臂膀,另一支臂膀——碾子沟立身的根本,金场——也必须跟上。校场上的操练声不绝,而远处山沟里传来的沉闷凿石声,却依旧带着祖辈传下来的、效率低下的疲惫。
他特意叫来了赵亮。如今的赵亮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付老把头呵护的年轻人,经年的历练使他眉宇间多了份沉稳自信。
“亮子,坐。”江荣廷指着书房里的椅子,桌上摊开着几张粗糙的金沟矿脉草图。
“分统,您找我。”赵亮恭敬坐下,目光扫过图纸,便知是与金场有关。
“嗯。”江荣廷手指点着图纸上一处标记为“老井”的位置,“咱们现在这挖法,太慢,太险,全凭弟兄们一把子力气和老天爷赏饭吃。这办法,老了。”
赵亮点头,深有感触:“确实。土井子容易塌,排水也难,一到雨季就提心吊胆。刨出来的矿石,全靠人力砸碎、水冲,好些金粒子就跟着废石头沙子一起冲走了,可惜得很。要是能有些趁手的家伙事……”
“对!就是家伙事!”江荣廷眼睛一亮,“我去吉林这趟听说西洋人开矿,都用机器。铁做的大家伙,能钻深井,能碎大石,还能用化学药水把金子从矿石里洗出来,又快又省力,出金率还高。”
他站起身,踱了两步,“别人去,我怕被洋人用些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