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官军把下山的路都堵死了,跟铁桶似的!咱们派出去探路的兄弟,没一个能摸出去!”王老六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声音沙哑。
徐昊坤望着山下官军阵地上不断加固、甚至还在缓慢向前蠕动的工事线,他试过集中兵力猛冲一个方向,但每次都被交叉的火力网狠狠拍回来,丢下几十具尸体。官军的枪又准又密,手榴弹跟不要钱似的扔,他这些人,硬冲根本是送死。
“冲不出去……那就守!”徐昊坤一拳砸在粗糙的木寨墙上,“凭这寨子,够他江荣廷啃一阵子的!拖!拖到外面有变!”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险要的寨堡和官军可能出现的补给困难上。
江荣廷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山下,巡防营的包围圈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江荣廷稳坐中军帐,并不急于进攻。他深知困兽犹斗的道理,尤其徐昊坤这等悍匪,逼急了反扑必然惨烈。
“传令各营,深沟高垒,严防死守。盯死他们的水源和可能下山的小道。”江荣廷的命令简洁而有效。
几天后,几队身强力壮的士兵喊着号子,用粗大的绳索和滚木,将四门蒙着炮衣的沉重家伙——克虏伯75毫米山炮,小心翼翼地推到了前沿精心选择的炮兵阵地上。炮位经过了加固和伪装,炮口森然指向山巅的木寨。
“大哥,炮已就位,何不轰他娘的,一举破寨?”庞义胳膊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看着山上的寨子,眼中冒火。
江荣廷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寨墙的结构和哨楼的位置,缓缓道:“炮,是破寨的锤子,也是摧心的锣。现在敲,他还有力气挣扎。等他们渴了,饿了,没力气了,再敲这锣,效果才好。”
他就是要耗,要磨。断其粮草,绝其水源。山上的水源有限,之前储存的粮食也支撑不了多久。
日子一天天过去,包围圈纹丝不动,反而因为工事的不断完善而更加坚固。山上的土匪开始还能听到叫骂声,后来渐渐沉寂。
偶尔有土匪试图趁夜溜下山找水或寻找食物,大多被巡防营的暗哨发现,几声冷枪过后,便再无声息。几次小股部队的试探性突围,都被毫不留情地击退,留下几具尸体后缩了回去。
寨子里开始出现不和谐的声音。缺粮少水,军心浮动。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蔓延。
“大当家,没水了……”
“粮食只剩些麸皮了……弟兄们饿得都拿不动刀了……”
“妈的,跟官军拼了!总比渴死饿死强!”
“拼?拿什么拼?人家枪炮等着呢!”
徐昊坤听着手下头目们的抱怨和争吵,内心焦灼,却又无可奈何。每一次突围都撞得头破血流,除了增加伤亡,毫无作用。
僵持,到了第十五天。山上寨堡已经安静得有些诡异。
这一夜,江荣廷睡得很安稳。天快亮时,他起身,对等候命令的传令兵平静地说道:“时候到了。命令炮队,准备。”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四门克虏伯山炮的炮衣被悄然褪下,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幽蓝。
炮兵们早已测算好诸元,炮弹整齐地码放在一旁。日本炮兵教官山口次郎,穿着巡防营的号褂,亲自在炮兵阵地上巡视,用生硬的中文夹杂着日语,最后一次检查射击参数。
“方位角,不变!”
“标尺,加二!”
“装药,一号!”
“榴弹,装填!”
沉重的炮弹被推入炮膛,闭锁机构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所有准备工作在沉默中迅速完成,只有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士兵们粗重的呼吸声。
江荣廷在观察位上,望向东方天际那一线微白。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沉声道:“开始吧。”
命令传到炮兵阵地。山口次郎高举的指挥刀猛地落下:“一发!试射!放!”
“轰!” 一门山炮炮口喷出巨大的火焰和浓烟,震耳欲聋的轰鸣打破了黎明的寂静,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山顶寨堡附近腾起一股小小的烟柱。观测兵立刻报回数据:“偏左五十米,近二十米!”
山口次郎快速心算,口中念念有词,随即下令:“全炮队!方位右修正零五,标尺加一!榴弹,瞬发引信!一发齐射!放!”
“轰!轰!轰!轰!”
四门山炮同时怒吼,大地为之震颤。四条火舌撕裂晨曦前的黑暗,炮弹带着死神的尖啸划破长空。
这一次,弹着点准确地覆盖了寨墙和哨楼!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一段厚重的木制寨墙在火光和硝烟中猛地向外鼓胀,随即碎裂开来,粗大的原木如同火柴棍般被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