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只是一座小县而已。但陈县县令这个位置却不是很好做。
原因是什么呢?
是因为陈县距离齐国都城临淄非常的近,相距不过三百里。
也就是说,陈县县令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是在齐王以及大臣们眼皮子底下的。
所以,这个位置不好坐。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历任县令,总结出了一个经验,那就是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能犯错。
简单来说,也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是今日,素来韬光养晦的陈县县令,却不得不摆出了极大的阵仗,早早的就在县城外边等候着。
因为他要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宁。
马车缓缓的停在众人面前。
南宫良人头戴着草帽,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
一只细嫩的小手,缓缓拉开了马车的帘子,然后露出了叶宁侧着的身子。
他瞥了陈县县令一眼,淡淡问道。
“你倒是消息灵通,知道本官来了齐国。”
陈县县令不敢怠慢,叶宁现如今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儒门之中,都有着绝对超然的地位,于是连忙拱手说道。
“大人要来齐国一事,早已轰传天下,下官即便是再怎么孤陋寡闻,也不难知道此事……不过,大人的详细行踪,下官肯定是不知道的,之所以提前在此等待,完全是大王的旨意,他早在昨日,就已经吩咐下官,在此迎接大人,并且接大人去临淄。”
叶宁闻言,点了点头,说道。
“都说齐王田双饕餮放纵,残忍骄横,我只当是个一无是处的暴君,没想到对齐国境内“五七三”,竟然还真有几分掌控之力。”
叶宁确实是有些诧异的。
此次他轻车简从,一路上都很是低调,这居然也能被齐王发现。
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齐王田双,虽然有如此之多的缺点,但却也并不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傻子。
这番话陈县县令听得冷汗出了一身。
不是他胆小,而是田双此人,最是骄横残忍,寻常人别说是骂他了,就是暗地里说几句,一旦被发现了都要问罪。
而叶宁现在,根本毫不客气。
这话他不敢接,甚至都不敢打哈哈吧,只能是低着头,装作没有听到。
叶宁见此,眼里闪过了一抹失望之色。
“新政之下,百姓尚且获得有尊严,有自信,而在这齐国,堂堂一地父母官,却要装聋作哑,真是可悲……本官本来并不打算去临淄,齐王也好,孔礼也罢,都不过是秋风中的落叶罢了,但是现在看到了你,看到了齐国的读书人和百姓,本官忽然间改变了主意,也罢,就去临淄走这一趟。”
叶宁摇头。
小哑巴缓缓拉上了帘子。
她注意到,叶宁眼眸之中隐隐有些悲哀。
她很难理解,叶宁为何会如此。
她不能理解的原因,是因为她也是这个世界人普遍的认知,她不知道齐国这样有什么不好。
无数年来,齐国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许多人还赞颂齐国,说圣人之乡,果真是出谦谦君子的好地方。
世人都言,说齐地乃是儒学最为浓郁之地。
可为何在叶宁这里,一路走来,却都是不满和厌恶呢?
她不明白。
但叶宁心里头明白是为什么,他之所以会觉得悲哀,是因为他觉得,齐地相比于其他地方来说,只能用畸形来形容。
像是过去的并州,还不如齐地呢。
可都没有让叶宁如此悲哀。
原因是什么?
因为并州即便是再怎么贫穷,但至少思想是自由的,所有人,都是活生生的人。
而齐地不然,齐地之人,从刚生下来,就被条条框框给束缚住了。
他们读圣贤书,被三纲五常,被繁文缛节,限制的死死的。
每一个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机器。
他们通读圣贤书,知道许多许多的典故,了解过很多先贤的人生,但是却唯独没有在找到自己人生的意义。
上辈子有句话,叫做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可齐地之人,却并不具备有趣的灵魂。
叶宁之所以觉得悲哀,便是如此,他们或许有饭吃,或许能够读书,但他们却失去了自我。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儒门用辩证的角度来看,其实很多地方是有益的,但若是其氛围和程度,发展到了这种程度,那就太过畸形了。
所以,这让叶宁有了去临淄的念头。
不为别的,就为了看看,这所谓的圣人之乡,到底还有没有救了。
“下官派人恭送大人。”
陈县县令立即露出笑容。
他才不管叶宁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