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伫立原地,久久未语。
方才所见之事,已非“惊心动魄”四字可以概括。他们面对过魔尊重楼的焚天怒焰,也抗衡过斗姆元君的星辰伟力,可那些终究还在“可理解”的范畴之内??神通、法相、法宝、道行,皆是三界运行之常理。而“无名”,却是凌驾于这一切之上,连“存在”本身都为之动摇的存在。
孙悟空缓缓收起金箍棒的残骸,轻轻吹了口气,那根锈迹斑斑的铁条便化作飞灰,随风散去。“老孙纵横天地数千年,自认看破生死、勘破虚妄,今日才知,原来还有比‘空’更远的地方。”他喃喃道,眼中竟有一瞬的迷茫。
杨戬站在冰湖边缘,三尖两刃刀斜插身侧,天眼微阖,仍在感知地脉深处的变化。片刻后,他睁开眼,低声道:“封印虽解,但地脉并未崩坏。相反……它像是被重新梳理过。华山宝莲灯的灯火仍在呼应,只是节奏变了,不再是镇压,而是守护。”
“那是《黄庭经》之力与妙音木鱼共鸣的结果。”张道陵轻抚黄庭符,神色肃穆,“我们未曾摧毁它,也未再度囚禁它,而是以‘道’为桥,引其回归本源。这并非度化,而是‘共存’。太上曰:‘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今我等以清净心待之,故得天地安宁。”
葛洪点头,忽而一笑:“倒是我等先前太过执着善恶之分。以为封印即是正义,释放便是灾祸。殊不知,真正的道,不在锁链之中,而在理解之内。”
猪八戒拍了拍胸口,仍心有余悸:“理解是理解了,可下次能不能别让我第一个跪?我这骨头才刚养好,再磕几下怕是要散架。”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紧绷的心神终于松了几分。
哪吒却依旧眉头紧锁,手中混天绫微微飘动,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庙门:“你们真信它不会再出事?它刚才吸走那么多法力,连先天法宝都能腐化,若有一日反悔,谁还能制得住它?”
“它不会。”妙音忽然开口,声音清澈如泉。
他坐在雪地上,双手抱着破旧木鱼,仰头望着哪吒:“因为它终于被人记住了。不是作为怪物,不是作为禁忌,而是作为一个‘曾存在’的生命。这种记忆,比任何封印都牢固。”
劫波缓步走到妙音身旁,蹲下身,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佛光在他指尖流转,却不炽烈,只如晨曦般柔和。“你悟了‘无调之调’,以凡音扰天机,如今又以一心渡万劫。小小沙弥,你的道,或许比我走得更远。”
妙音摇头:“我没有走道,我只是敲木鱼。师父说,敲木鱼时,不要想木鱼之外的事。我想太多了,木鱼就不响了。”
众人默然,随即又是一阵轻笑。这一次,笑声中少了紧张,多了几分释然。
就在此时,远处天空忽有霞光破云,一道金光自南天门方向疾驰而来。来者身披紫绶仙袍,手持玉笏,面如冠玉,正是天庭传旨使??太白金星。
他落于山顶,扫视一圈,见诸位大能俱在,且无一人陨落,脸上顿时露出宽慰之色:“诸位安然无恙,实乃三界之幸!玉帝已在凌霄殿等候多时,召尔等即刻回天述职,详述此间变故。”
孙悟空冷笑一声:“哟,这时候想起我们来了?当初是谁把画轴一扔,让我们自己来查?现在事了,倒派你来接?”
太白金星不恼,拱手道:“大圣莫怪。此事牵涉甚广,玉帝亦受诸多掣肘。斗姆元君擅自启用周天星斗,已触天规;魔尊重楼现身三界,更是前所未有。若非诸位临危不乱,恐已酿成大祸。玉帝此举,实为补过。”
杨戬冷声道:“既然知错,为何不亲自前来?还要我们跋涉千里回去听训?”
“非不愿,实不能。”太白金星正色道,“自庙门开启那一刻起,南天门结界便出现裂痕,紫微垣动荡不止,天机紊乱。玉帝需坐镇中枢,维系三界平衡,故不得擅离。”
众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一丝异样。
他们方才经历的一切,竟已影响到天道运转?
“看来,‘无名’的存在,早已与天地法则纠缠不清。”张道陵低声叹道,“它不是被封印那么简单,它是被‘抹去’了。而今一旦重现,哪怕只是片刻,也会引发因果涟漪。”
太白金星点头:“正是如此。故玉帝有令:自今日起,隐梅山列为禁地,除五斗米教高功、佛门清净僧、花果山嫡系及二郎神庙守将外,任何人不得擅入。每年清明,须有道士携《黄庭经》赴此诵读,奏乐安魂,以维系内外平衡。”
“嘿,倒成了香火供奉?”孙悟空嗤笑,“还让俺老孙的猴子猴孙年年跑这么远来念经?”
“非供奉,乃‘共修’。”太白金星认真道,“玉帝已下令编纂《无名录》,收录今日之事,藏于天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