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命?”杜子平仰天大笑,“哪个君?陈昱跑了,陈睿宗死了,陈宪宗被打死了,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还不是靠一群饿汉拿着锄头拼出来的?谈什么法度!”
殿内死寂。
片刻后,陈克终缓缓起身:“来人,押入大牢,待查实后再议处置。”
杜子平没有反抗,任由士兵将自己拖走。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这位新君,眼神复杂:“你会后悔的。”
当晚,牢中。
一名黑衣人悄然潜入,掀开斗篷,竟是天强芸壮??陈克终的妹妹,也是当初劝他起兵的核心人物之一。
“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她低声说,“但我们需要一个替罪羊。人心浮动,必须有人承担责任,才能稳住局面。”
杜子平靠在墙角,冷笑:“所以你就牺牲我?那个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活下去。”她眼神坚定,“不只是我,还有整个陈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元朝暗中有联系?你在等北方的援军,对不对?可他们不会来了。元朝自己都快完了。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包括那些曾经背叛过我们的人,也包括那些我们看不起的人。”
“那你就不该杀我。”
“我没想杀你。”她递过一把短刀,“但你得‘死’一次。”
杜子平愣住。
“明天行刑时,会有混乱。我会安排人劫法场。你逃出去后,去哀牢边境,找一个人??名叫阮肃的流亡将领。他曾是陈昱麾下最年轻的指挥使,因反对远征哀牢被贬。他在那边经营多年,掌握一支三千人的山地部队。我要你带兵回来,不是为了救我哥哥,是为了救这个国家。”
杜子平沉默良久,终于接过短刀:“你不怕我拿了兵权反噬?”
“怕。”她坦然承认,“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等着被人一口口吃掉。”
次日午时,刑场设于城南校场。
观者如堵,皆为新政权立威而来。杜子平被缚于柱上,刽子手高举鬼头刀,鼓声三响即将行刑。忽然,东南角火光冲天,喊杀声起??一队蒙面骑兵突入人群,箭如飞蝗,直扑刑台。混战中,数具尸体倒下,其中一具身穿囚服,头颅破碎,难以辨认。
杜子平,消失了。
而在千里之外的哀牢群山之中,一处隐秘山谷里,篝火点点,营帐连绵。阮肃站在崖边,望着南方天空泛起的红光,轻声道:“来了。”
他身后,三千黑衣战士默默整装,刀锋映月,静候命令。
同一时刻,占城首都佛逝城内,宫殿深处。
制蓬峨端坐于金座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玺??那是从升龙太庙抢来的陈朝传国玺。他年近六旬,须发斑白,但双目炯炯,气势逼人。
“安南已无主。”他缓缓开口,“下一步,是灭其宗庙,还是扶植傀儡?”
身旁谋士躬身道:“依属下之见,宜立傀儡。陈昱尚在,若贸然称帝,恐激其余党死战。不如寻一陈室疏族,封为‘安南王’,岁贡金银,永为属国。如此,既得实利,又避强敌。”
制蓬峨摇头:“你不了解他们。这些黎氏子孙,骨头硬得很。当年面对元朝百万大军都不肯降,何况是我们?留一个名义上的君主,只会留下祸根。”
“那……全数剿灭?”
“也不必。”他嘴角微扬,“我要让他们自己打起来。”
说罢,他提起朱笔,在竹简上写下数道命令:一则命占军撤离升龙,只留少量驻军控制港口;二则释放俘虏的安南官员,允许他们返回故土;三则秘密联络各地豪族,承诺若支持占城统治,便可获得免税十年、世袭领地之特权。
“让饥饿的人争夺食物,让贪婪的人彼此撕咬。”他轻声道,“这才是最好的征服。”
消息传开,果然天下大乱。
原本依附陈克终的豪强见占城开出优厚条件,纷纷动摇;而清化政权为筹军费,强行征收富户财产,导致更多地方势力倒戈。短短一月,安南境内竟出现五股自称“正统”的割据势力:陈克终据清化,称帝建制;一派宗室在升龙废墟上拥立幼主,号“监国”;广西边境有陈昱残部打着“复辟太上皇”旗号招兵买马;哀牢山区冒出个自称“陈日?转世”的巫师,聚众万余;更有甚者,南方两处州县干脆宣布独立,自立为“自治邦”,拒绝向任何一方纳税。
天下纷争,如沸水泼雪。
而就在这混乱之中,一道身影悄然穿越边境,踏入哀牢深山。
杜子平披着破旧蓑衣,背着药篓,看上去像个采药人。但他腰间藏着一封密信,是天强芸壮亲笔所书,盖有半枚玉印??另一半,就在阮肃手中。
当他终于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流亡将领时,两人对视良久。
“你来做什么?”阮肃问。
“来借你的刀。”杜子平答,“还有一句问话??你还记